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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大搜(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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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去一回半個月,樓礎走不了太遠,先是東行至虎牢關,遇到奉命奔赴洛陽的各路軍隊,之後轉而沿河西進,趕上大批船隻往潼關運糧,兩岸則是數不盡的河工、民夫在修提。

    潼關以西的秦州正是大亂的時候,非有兵符者不可通關,樓礎於是折而向南,再調頭向東,沿洛水回京,路上經過許多村鎮,恰值官差徵收秋糧正酣,前去各處服役的民夫也陸續上路,樓礎走走停停,覺得此行不虛。

    盤纏果然不足,最後幾天,兩人只得憑御史台的公函住進官驛。

    這天夜裡,離洛陽只剩不到三日路程,樓礎住進一處城外官驛。

    二更已過,開門的驛卒不太高興,提著燈籠,仔細查看公函與兩名客人。

    廣陵王府的僕人名叫段思永,經常出門,見慣了場面,不耐煩地說:「你認得字?」

    驛卒沒有惱怒,反而賠笑道:「比不了老爺們,我就會認上面的印章,沒有錯,兩位請,正好還剩下一間房。」

    「我們要兩間。」

    「對不住,這些天來往的公差實在太多,真的只剩一間房,兩位運氣好,擱在昨天這個時候,連這一間房都剩不下……」

    驛卒嘮叨不休,大意是房間有多緊張,自己的活兒有多累,將家裡的事情都給耽誤了。

    房間極小,除了一鋪床,別無餘物。

    樓礎睡床,段思永打地鋪,兩人走了一整天,疲倦至極,洗漱之後倒頭便睡,連晚飯都免了。

    次日一早,段思永端來飯菜,粗粟配幾根鹹菜與煮菜葉,兩人這些天已經吃慣這樣的東西,都不計較,很快吃得乾乾淨淨。

    「我去要壺茶來。」段思永端走碗筷。

    樓礎出門觀望,真正的公差這時正忙著出發,進京、出京的都有,或步行,或騎馬。

    大門外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蹄聲未停,五六名士兵先後衝進院內,大聲嚷道:「換馬,緊急軍務!」

    驛長親自出來接待,查看兵符,檢驗無誤之後,立刻安排驛卒準備馬匹、食物與水,其他信使紛紛讓路,有彼此熟悉的人,大聲問道:「老劉,什麼事情這麼緊急?」

    老劉正在狼吞虎咽一碗粟米飯,嗯嗯兩聲,沒工夫回答,幾口吃完,準備再度出發時,才向熟人道:「賊人刺駕,我們奉命去通知各處關卡嚴加守衛,不准閒人進出,整個洛州可能要進行一次大搜。」

    幾名士兵重新上路,留下的消息卻在驛站里炸開了鍋,議論紛紛,一是痛斥膽大包天的奸賊,二是猜測關卡被封,自己會不會被困在洛州。

    洛州地處天下正中,環繞東都洛陽,四周有若干關卡與津口,只要全都封住,方圓數百里之內,人畜插翅難飛。

    信使都有公務在身,議論一會各自上路,剩下驛站里的人繼續猜測。

    「肯定又是吳人作亂,三年不惹是非他們就渾身不舒服,我真納悶,朝廷幹嘛不將吳人全殺光呢?」

    「也可能是關中的反賊,聽說那邊出了一個什麼彌勒天王,法力無邊,沒準是他派來的刺客……」

    「法力無邊——你咋不去投奔呢?」

    「法力再高也是妖人一個,哪是真龍天子的對手?大將軍一出馬,三月盪滅,你信不信?」

    ……

    段思永回來,詫異地問:「樓公子不舒服嗎?臉色不太好。」

    「你聽到消息了?」

    「嗯,又是一個不知死活的傢伙,好在皇帝沒事,刺客和同夥肯定跑不了。真不明白,好不容易才有這太平盛世,怎麼就有人盼著天下大亂呢?我爹和我爺爺都說過,早年諸國並立的時候,那日子真是苦,過今天沒明天,餓得急了,真有吃人的事情發生……」

    樓礎急於回京弄清狀況,催促段思永上路,兩人沒有馬,樓礎騎驢,段思永步行,想加快也做不到。

    天黑之前,兩人住進另一處驛站,來往的公差更多,他們只得與另外兩人共住一間房,連床都沒有,矮炕上鋪層乾草,正好能擠下四個人。

    其他三人鼾聲如雷,一個賽一個響,樓礎卻睡不著,翻來覆去,好不容易有些困意,被外面的叫嚷聲驚醒。

    「所有人留在屋內,不准出來,不準點燈,違令者軍法處置!」

    外面的人連喊幾遍,將驛站內所有人驚醒。

    「怎麼回事?」段思永迷迷糊糊地問。

    「大概是官兵抓人。」樓礎道。

    「我知道怎麼回事,洛州大搜,進京的暫且放過,出京的一律嚴查,來歷不明者抓捕,押解回京。」炕上的一名公差道。

    「可不是,我已經被查過兩次了,這是第三次,連覺都睡不好。」另一名公差哈欠連天地說。

    四個人都坐起來,穿上衣服,等候官兵來查。

    數人推門而入,一人提燈籠,一人檢查相貌與公函,另有兩人守在門口,都帶著刀,看上去十分嚴肅。

    炕上那兩名公差有過經驗,將信袋裡的物品倒出來,排列整齊,以供檢查。

    「我倆去下面催繳秋糧,肯定沒有問題……」


    「閉嘴。」軍官冷冷地斥道,挨樣查看,然後扔回原處。

    樓礎與段思永面前只有一份公函,軍民仔細端詳兩人的容貌,對樓礎看得更久一些,拿起公函掃了一眼,「御史台觀風使……是你嗎?」

    樓礎點頭,「是我。」

    軍官又多看他兩眼,「出京還是回京?」

    「回京。」

    聽到這個回答,軍官神情稍緩,「回京沒事,出京就得細查。觀風使是什麼官兒?」

    「探訪民情、觀察民風,是為觀風使,沒有品級,不是官吏。」

    「哦。」軍官似懂非懂,放下公函,轉身走出兩步,突然又轉身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段思永。」

    「不是你。」軍官伸手指向觀風使。

    「姓樓,名礎。」

    「高樓的樓?」

    「正是。」

    「樓大將軍是你什麼人?」

    「本家。」樓礎不願承認自己是樓溫的兒子,也不能說毫無關係,畢竟樓姓不太多見。

    「抱歉,那你得跟我們走一趟。」

    樓礎一愣,這一路上他聽到不少傳言,沒人說刺駕與樓家有關,「為什麼?」

    「別問我,我只是奉命行事,請吧,樓……觀風使。」軍官語氣和善,但是很堅決。

    樓礎別無它法,正要下炕,段思永卻不同意,他奉命陪行,職責之一就是保護樓公子,於是先行一步下炕,向軍官拱手道:「請借一步說話。」

    軍官冷冷地看著他,「軍令在身。」

    段思永笑道:「絕不耽誤你的軍令就是。」

    兩人走出房間,另三名士兵仍留在屋裡,提燈籠的小兵突然道:「如果一定要去秦州剿匪,我希望是樓大將軍帶兵。」

    「本來就是大將軍吧。」樓礎道,他離開洛陽的時候,父親已被任命為西征統帥。

    「半個月前沒錯,現在就難說嘍。」

    樓礎正要追問,段思永與軍官回來,小兵急忙閉嘴,目光移開。

    段思永黑著臉,向樓礎拱手道:「委屈樓公子,這位軍爺一定要帶你走,廣陵王的名頭不好用啊。」

    軍官淡淡地說:「都是上司,哪個我也惹不起,廣陵王老殿下的名頭用在我身上可就浪費了。請樓公子跟我走吧,沒什麼大事,說清楚就好,沒準還是好事呢。」

    樓礎下地穿鞋,向段思永道:「無妨,請你單獨回京,代我向你家主人說一聲,有機會定要拜訪。」

    「也請樓公子安心,廣陵王雖然人不在京城,但他想保的人還沒有保不下來的。」段思永抬高聲音,這話主要是說給軍官聽的。

    軍官不肯接話,只催樓礎上路。

    對驛站的檢查已經結束,除了樓礎,還有三人要被帶走,他們都是京中官員的家僕,借住官驛,平時都沒問題,今天卻惹上麻煩,因為他們是出京。

    樓礎的待遇比較好,分得一匹馬,那三人步行不說,胳膊上還被繫上細繩,與犯人無異。

    三人極為不滿,頻繁提起主人有多急,自己的任務有多重,不久之後,他們終於閉嘴,原來被官兵抓捕的人不只他們三個,還有十幾人,被繩索連成一串,其中不乏主人地位更高者。

    上百名將士押著近二十名「犯人」上路,清晨時與另一隊士兵匯合,就地休息,不到一刻鐘重新上路,離著東都不遠,這些人卻享受一次野外行軍。

    連續趕路,當天夜裡,一行人終於進入一座軍營,樓礎騎馬還好些,其他人磨破了鞋、擦傷了腳,一個個慘叫連連。

    軍營設立不久,沒有房屋,全是一排排的帳篷,井然有序,見不到有人亂跑、亂喊。

    樓礎被單獨送進一座小帳篷里,等了能有一個時辰,又累又困,可心中疑惑太多,想睡也睡不著。

    軍官來了,態度更加客氣,抱拳道:「請樓公子跟我走。」

    「離洛陽還有多遠?」

    軍官猶豫一會才回道:「不遠,天亮的時候,可以望見城牆。」

    「為什麼不是禁軍抓人?」樓礎看出來了,這些人都是從各地調來的將士,原本要在大將軍的率領下前往秦州,卻莫名其妙在參與抓捕刺客同夥。

    或是不知,或是不願,軍官拒絕回答這個問題,「走吧,有人在等樓公子。」

    果然有人在等樓礎,而且是自家人。

    一座很大的帳篷里,擠滿了樓家兒孫,樓礎剛一進來,七哥樓碩就迎上來,大聲道:「樓家危在旦夕,你不能置身事外!」

    (今日起恢復每日兩更,上午8-9時一更,下午18-19時二更,周日一更,望周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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