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四章 弓手自然不同(1 / 1)
他們平日裡硬氣習慣了,倉促間也就和平日裡一般行事,在董家兄弟想來,自家射出一支箭去,對方就該鬨堂大散,可無論如何想不到,對方居然還有七八個人平端著長矛衝過來,真到了這個局面,他們反倒是不敢射箭了,他們是過來投奔的,又不是過來殺人的,真要是有了損傷,那就沒個了局了。
「......你們要真衝到跟前,我們還能射出兩箭,然後邊跑邊打,我們兄弟用鋼叉也不輸人的......」
「......你們還能跑多遠,就你們那齊人高的鐵叉,對得過我們這長矛嗎......」
話說到這裡雙方都不怎麼客氣,反正也不會真打起來,輸人不輸陣總是要的。
至於董家五口人為什麼要來這邊,是因為連日大雪讓他們生計斷絕,其實沒下雪之前他們就有些撐不下去,因為懷仁縣也被蒙古馬隊洗掠破壞過,所以糧價一直在上漲,大家手裡剩餘的錢糧不多,購買野物和皮毛的需求也減少很多。
而鄭家集的毀滅,則讓整個懷仁縣的商業遭遇毀滅性的打擊,對野物和皮毛的銷售打擊更大,所以從蒙古入寇之後,董家兄弟就要用更多的獵物換取比從前更少的錢糧,而且這個趨勢在不斷加劇。
等到了冬天,隨著天氣越來越冷,雪下得越來越大,他們甚至什麼都換不到了,在下過第一場雪過後,董家的存糧就耗盡了,兄弟兩個合計了下,決定儘快找一處地方投奔,雖然下雪天更容易打到獵物,但打不到的可能也很大,董家是三代獵戶,經驗事例知道的不少,所以不敢去賭,要是真到了大雪封門的時候,男人還能撐得住,婦女和孩童就很容易凍餓而死,兄弟兩個商議定了,把家裡壓箱底幾張好皮貨便宜賣掉,湊了點盤纏拋家離鄉找大戶投奔。
但讓他們沒想到的是,投靠沒那麼好投靠,就算賣身為奴也沒有人要,一方面董家這五口人里有兩張白吃飯的嘴,收容了不合算,二來董家兄弟這打獵的本事各家其實用不太到,還有最重要的一點,蒙古馬隊對懷仁縣的洗略和破壞,以及冬日裡的嚴寒,讓懷仁縣和周邊很多大戶人家都有危機感,大家都是儘可能的儲存糧食預備,不想增加吃飯的人口,另外在蒙古洗掠之後,能收容人口難民的大戶人家,早就已經收容足了,現在沒有餘力,董家兄弟一路上很是絕望,他們也聽到了朱達這邊收容難民的事,處處碰壁之後想來這邊試試運氣,沒想到有了這番遭遇。
天雖然快黑了,但還能看得清楚,能看得出這董家兄弟其實也就是二十出頭的年紀,弟弟董保只怕剛剛二十,可因為二人都留著絡腮鬍須,粗看的話年紀不小,聊了會也休息過來,大家稍一收拾就準備回田莊。
在行路時候,董家兩兄弟和兩個孩子還好,可董真的媳婦卻很畏縮,一直躲在自家男人的身後,獵戶日子要比種地的人家好很多,姑娘往往願意嫁過去,所以董真的媳婦有幾分姿色,這等女眷平時過日子還好,逃難逃荒的時候很容易被殘害,這邊二十人都是血氣方剛的青壯,剛才又有過衝突,不害怕是不可能的,董家兄弟在這個時候比剛才還要緊張戒備,都是要隨時動手的樣子。
他們的擔心當然是多餘的,現在紀孝東他們哪有心思去看什么女眷的姿色,有一半以上的人都在垂頭喪氣,滿心忐忑,倒是紀孝東和張進北脫了自己的外衣給孩子披上,雙方朝著莊子趕回去,才走了半里路,就又看到有十幾人小跑著向這邊趕過來。
按照田莊的防務布置,一隊人出去,會有另一隊人做預備隊,當紀孝東和張進北帶著人出去之後,莊內就有十五人的隊伍開始就位。
在這個時候天色還不怎麼黑,紀孝東那隊人的動靜在莊子這邊也能看個大概,雖然看不清細節,但大概是能看得到的,先看到四散奔逃,再看到一小隊人衝上去,任誰也不覺得太平無事,按照事先定的規矩,做預備隊的那一小隊人一方面通知莊內的人,一方面出去接應。
等半路匯合的時候,就能發現己方安然無事,這讓大家都是鬆了口氣,可紀孝東和張進北這一隊人個個灰頭土臉,自家臨陣潰散的醜態已將被同伴們看到了,而且這消息肯定會傳到老爺那邊,接下來怎麼都不會有好果子吃。
董家兄弟的臉色也不好看,只要不是傻子都知道得罪人了,想想自家還是過來投奔的,接下來能遭遇什麼對待,實在是讓人不樂觀。
「不用害怕,來投奔的都是自己人。」紀孝東悶聲說道。
這安慰倒是讓董家兄弟頗為錯愕,不管怎麼看,自家都讓紀孝東他們丟臉吃虧了,想不到他能出聲安慰,有了這兩句話,董家兄弟的臉色好看了不少。
......
兩兄弟五口人和朱達一起吃的晚飯,他們沒想到這個田莊的主人居然是這麼年輕的小伙子,再想想莊內青壯表現出來的戰力,本以為是三四十歲的豪傑才能統領,誰能想到是這個年紀,比自家孩子也大不了幾歲。
朱達的態度很和氣,晚飯也很豐盛,羊骨湯加上雜麵餅讓董家五口人吃得很高興,朱達還給出了安置,他們五口人會有一處單獨的住所,朱達表現的很直率,寬慰幾句許諾安置之後就開口詢問:「你們兩兄弟都能開弓嗎?用的什麼弓?準頭怎麼樣?」
這直率的詢問讓董家兄弟感覺更是放鬆,知道對方需要什麼,知道自家的本領是能換來溫飽,這樣的地方待著更舒心,沒那麼多猜測和忐忑。
「我們兄弟都能開弓射箭,用的是軍中的長弓,至於準頭上,五十步之內有一隻羊羔,射十箭能中七箭。」董家兄弟的兄長董真回答說道。
若是在邊鎮之外的其他地方,獵戶們所用的都是獵弓,這種弓射程很近,力量不大,可在邊鎮之中,民戶就是軍戶,多少有些經驗,甚至有些訓練,取得軍械也比其他處容易許多,這邊獵戶往往用的是軍弓,那準頭倒沒什麼出奇的,身為獵戶往往要在瞬間射中獵物,如果沒有準頭,那就毫無收穫了。
朱達點點頭滿意說道:「在我這邊,有本事的人就會過上好日子,吃穿用度你們都不用發愁了,該給的我都會給,可有一點,在我這莊子裡,就要守我的規矩,不守規矩是要有麻煩的。」
這番話不善,裡面帶著威脅,可董家兄弟沒有絲毫在意,喊上一邊吃飯的老婆孩子湊到跟前來,五個人一起給朱達跪下磕頭,董家老大董家悶聲說道:「我們兄弟既然來這邊投靠老爺,那今後就是老爺的牛馬,老爺定下來的規矩,小的們當然要聽的。」
看著跪下磕頭的五口人,朱達搖頭失笑,他總覺得有些事要提前打招呼,卻沒想到在這個時代的人心中,很多事本就是天經地義的,每當遇到這樣的場面,朱達總有感慨,在那二十餘年的記憶中,人人平等才是天經地義,雖然實際上不是這般。
連日奔波總算到了田莊,又在外面經歷了那場接近戰鬥的遭遇,董家人疲憊到了極點,只不過一直繃著,而朱達的話和「豐盛」的晚飯讓董家人總算放鬆下來,人一放鬆,就壓不住積累了多日的疲憊和睡意,董真、董保兩兄弟還在強撐著,婦人和兩個孩子則是眼皮打架,哈欠連天。
「常二哥,他們一家五口給一個單獨的住處,吃用什麼的比照城裡的差人。」朱達對趕過來的常申做了安排,董家兄弟不清楚這些話意味著什麼,只是從常申驚訝的眼神里意識到不對勁。
「你們一家人先好好歇著,有什麼話咱們明天說,日久天長,不急在這一時。」
朱達的溫和笑容讓董家人覺得來對了地方,他們多少放鬆了,常申帶著他們去安頓,他們自然看不到他們出了屋子之後朱達的臉色就陰沉了下來。
「家丁、差人、青壯,所有人都到空場上集合列隊。」朱達對一名家丁吩咐說道,已經入夜,還集合起來做什麼,那家丁看到朱達的臉色後不敢多問,急忙跑出去傳令。
朱達走出屋門的時候,就能聽到不遠處的空場方向有梆子聲響起,入夜後田莊的安靜被打破,開始嘈雜起來。
自從朱達接管這個田莊,夜間一直都是宵禁的狀態,突然聽到梆子聲響起,明白信號的人急忙列隊待命,田莊原本的莊戶們也過來看熱鬧。
如果是朱達沒來之前,夜裡鬧出什麼動靜,莊客們斷不敢出門看的,往往是讓家小藏好,自己拿著器械戰戰兢兢的守在門後,現在的他們已經習慣了安靜太平,知道有朱達守護這裡,沒有任何不長眼睛的賊人敢來作惡,所以湊熱鬧的天性自然流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