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3章 畫舫聽曲,立下賭約(1 / 1)
瞧著人膽慫的樣子,宋堯不屑冷哼了聲。
「你就這般篤定,我朝凰繡坊,一定會輸給越聞繡坊?」
魏秋月見宋堯竟然沒有動手打她,只是問了個答案昭然若揭的蠢問題,頓時鬆了一口氣,很快就又囂張得意起來。
「不然呢?」
魏秋月抬了抬下巴,像春天裡的驕傲孔雀:「人家越聞繡坊,尋到了你進獻給太后娘娘那副禮佛圖的繡娘,往後,只會有更多更好的雙面三異繡。」
「到時候,你這天家恩賞過的朝凰大繡坊,又拿什麼來跟人家盛老闆的越聞繡坊爭?」
魏秋月滿是與有榮焉,仿佛找到禮佛圖繡娘的不是越聞繡坊,不是盛越聞,而是她一樣。
她趾高氣昂的上下打量著宋堯,輕蔑的哼了哼聲:「連安夫人都棄朝凰繡坊而去,選了越聞繡坊。」
「這不就是說明,越聞繡坊的實力,遠遠勝過你的朝凰繡坊?」
宋堯無語的翻了個白眼。
「既然你這麼堅信越聞繡坊會在擂台上贏過我朝凰繡坊,那不如,咱們就打個賭,如何?」
她激將道:「魏老闆一向爽快,又這般篤定越聞繡坊會成為江安縣新的第一繡坊,想來,應該是不會害怕與我做個小小賭約的吧?」
這話,激將的味道太多明顯。
但凡有點腦子的,都能聽得出來。
「賭就賭!」
魏秋月『嘁』了一聲:「誰怕你?」
她得意地大言不慚:「你就算嘴上再怎麼厲害不服輸,也改變不了,越聞繡坊不日就會取代你朝凰繡坊在江安縣第一繡坊地位的事實!」
「別說是與你口頭上賭幾句,便拿我的秋月繡坊做賭注,我也照樣是敢的。」
魏秋月冷冷地哼笑了聲:「因為你,必輸無疑!」
「好!」
宋堯拍手稱快,完全是沒想到魏秋月竟然這般的上道兒,不等她把梯子搭好,就忙不迭的跳到坑裡,等著她來埋土。
「那咱們就賭你的秋月繡坊,如何?」
魏秋月聲音一哽,像是看傻子一樣,看著宋堯。
「若是朝凰繡坊輸給越聞繡坊,我便給你五百銀子。」
魏秋月不敢相信的瞪大了眼睛。
「若是朝凰繡坊沒有輸給越聞繡坊,你便將秋月繡坊給我。」
宋堯舒心展眉,眼中略有挑釁:「如何?你敢不敢與我賭!」
魏秋月遲疑了一瞬。
宋堯能有這麼大方?
她實在是不敢相信該不會是有詐吧?
魏秋月又一次惱恨自己的腦瓜子不如宋堯好使起來。
她急得直跺腳。
老天也真是的,同樣是人,怎麼就她腦子不聰明。
偏偏讓宋堯聰明。
哪怕看出來宋堯這是在激將她,且這麼大方,許以重利,肯定是挖了坑給她跳,還是不想在人面前矮了一截。
何況
盛越聞那個道貌岸然的狗男人,找到了繡禮佛圖的繡娘。
那位蓮娘子的一手雙面三異繡功夫,爐火純青,連安夫人都被折服了。
應該、應該是不能夠輸的吧?
魏秋月咬了咬牙,狠下心來:「賭就賭!誰慫誰是小狗兒!」
「好!」
宋堯勾了勾唇:「口說無憑,咱們白紙黑字」
「就去前面那家畫舫,備了筆墨紙硯,現在就簽下字據!」
魏秋月梗著脖子,很是不服輸的說道。
旁邊人嚇的臉都白了,忙拉住她,勸說:「秋月,你當心上了她的當,宋堯一向同你不對付,又與那盛越聞有姐弟之誼,你當心他們就是聯合起來做戲騙你!」
「會如此?」
魏秋月眉毛都快皺到一起去了,心裡頭一片糾結。
「宋堯,她應該不會搞這種小人行徑吧?又不是盛越聞那廝,梟心鶴貌,為達目的不擇手段。」
魏秋月不添油加醋,公公正正的說了句。
「知人知面不知心!秋月繡坊可是你半輩子的心血,真要是輸了去,往後還能有什麼指望了?」
同伴勸說魏秋月冷靜,莫要被人激將的上套了。
魏秋月猶猶豫豫,努力辯駁:「宋堯雖是與盛越聞有過姐弟之名,到底不睦已久,且這麼多年,二人勢同水火,何時有過和諧相處的時候?」
「我怎麼看,都不覺得他們二人會聯起手來。」
同伴還要在勸,魏秋月儼然已經是鐵了心:「我意已決,便真是被宋堯坑騙了,那我也認了,怪也只能怪我識人不清!」
「逢賭不離輸,既然我選擇了賭,那便是動了貪念,若真是輸了,也該是後果自負。」
魏秋月也不知道是在勸別人,還是在勸自己:「就當花錢買教訓了!」
她看向宋堯:「走吧,簽字據去。」
宋堯自然是沒有意見的。
五百兩銀子罷了,她還是輸得起的。
何況,那蓮娘子的身份,已經被安寧給揭穿了。
盛越聞敢不敢再來應戰都還是未知數呢。
也就是魏秋月這些被假象欺騙了的,才會迫不及待上門來看她的笑話。
四人直接去了最近的一家畫舫,好巧不巧的,正是晚娘之前在的那處。
意外的是,這家的老闆竟然換了個人。
不是先前那婦人了。
姜安寧不動聲色的打量了一圈,沒瞧見什麼相熟的面孔。
四人以扇遮面,要了間天字房。
又著人備好筆墨紙硯送來。
常有雅士喜好在酒樓畫舫之地隨興賦詩,是以筆墨紙硯這些,各大畫舫都是時長預備著的,且都是質量上乘的宣紙。
花箋等雅趣之物,也是有的。
沒多會兒,便有年輕漂亮,穿著清涼的『小娘子』,端著筆墨紙硯送了來。
「奴家伺候幾位夫人筆墨。」
嬌滴滴的聲音,柔若無骨的模樣,連宋堯這個自覺向來奔放的人,都有些不大自在了。
她咳咳幾聲:「那什麼,不用了,你且先下去吧。」
『小娘子』一臉驚慌,像是不知道哪裡做錯惹惱了恩客,愣愣的杵在原地不知所措。
泫然欲泣的模樣,十足可憐。
姜安寧不免就想起了晚娘更好奇,她們這地方的人,是不是都有哭起來梨花帶雨,我見猶憐的本事。
「你先下去吧,我們要說些私密的事情。」
姜安寧笑語溫和:「且去溫壺酒來,要不太烈的。」
『小娘子』忙軟聲軟語的應了『是』,起身麻利的退了出去。
宋堯唏噓:「我還當剛剛是哪句話說太重了,把人小姑娘都給嚇哭了,原來是擔憂害怕失了生意,可真是夠會惹人憐愛的。」
魏秋月便見怪不怪許多:「也是這畫舫的老闆不懂事兒,瞧見是女客,竟也不知道安排幾個乾淨的小倌兒進來」
「剛那人,算起來,該是男倌兒才對。」
姜安寧冷不丁說了一句,惹得三人俱都看向了她。
「啊?」
「男的?」
三人面面相覷,都沒瞧出剛剛那『小娘子』哪裡像男的了。
「確實是男的。」
姜安寧咳咳兩聲,揉了揉眼睛,有些厭煩自己經過【打賞】加持的好眼力了。
也不知道回去,會不會長針眼。
「應該是年紀尚輕,十二三的樣子,所以男女之別還不太明顯。」
她解釋了句,端起茶杯來喝茶,掩飾不自在。
「原來是這樣。」魏秋月一臉瞭然的表情,也不知是真的花柳老手,還是故作玄虛,不想露了怯來。
宋堯多看了姜安寧一眼,倒是沒有說什麼。
三人白紙黑字的寫了字據。
魏秋月按手印時,同伴還是沒忍住攔了一下。
「秋月」
魏秋月遲疑幾息,還是堅定不移的按了下去。
她梗著脖子,十分不服氣道:「宋堯,到時候輸了,可別哭鼻子反悔!」
「這話,我也同樣的送給你。」
宋堯咯咯地笑:「魏秋月,到時候輸了,可別哭鼻子反悔。」
魏秋月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沒讓人疼,倒是給自己憋出來一肚子的火。
她氣哼哼的甩手走了。
剛熱了酒回來的『小娘子』,瞧著人滿臉怒氣沖沖的,很是嚇了一跳。
「客官」
魏秋月瞪了人一眼,沒好氣兒道:「進去伺候吧!」
「是。」
『小娘子』被呵斥的不明所以,只能賠著小心應聲。
屋裡頭,宋堯跟姜安寧嗑著瓜子,說起與魏秋月的恩怨來。
「性子是個要強的,從前就好拔尖兒,原本,她的秋月繡坊,在江安縣也算得上是一枝獨秀了,生意就是比起從前的聞氏繡坊,也是不差的。」
見有人推門進來,宋堯聲音一頓,目光瞧向門口。
姜安寧也隨之看了過去。
她手裡頭捏著一把花箋把玩,倒是比宋堯坦然許多,瞧人在門口躊躇著不知所措,很是隨意的問起來:「叫什麼名兒啊?」
「奴家瑩哥兒。」
宋堯詫異的下,與姜安寧對了個眼神兒:還真是男孩子啊?
她又細細將人打量了一圈,粉面桃腮,唇紅齒白,又柳葉彎眉的,瞧著著實是喜人,半點兒也瞧不出是男子來。
「頭一次接客?」
姜安寧隨意的抽了一支花箋放在鼻尖兒上,輕嗅了下。
很熟悉的香味兒。
「是、是頭一次,奴家剛、剛來不久,規矩學的還不好。」瑩哥兒刻意嬌軟了幾分語調兒。
許是要變聲兒的緣故,刻意放輕了語調之後,倒還真真是雌雄難辨了。
宋堯聽著稀奇。
「可會唱曲兒?」她問。
瑩哥兒:「會、會一點兒,唱的不好。」
宋堯坐直了身子,饒有興致的看著人:「唱一闋來,我且聽聽。」
「是。」
瑩哥兒怯怯的應了一聲,跪到一旁,清了清嗓子,挑了個不太大膽出挑的曲兒來唱。
宋堯聽著得勁兒,抓了一把瓜子兒,繼續跟姜安寧說起剛剛的話題來。
「你別看秋月繡坊鋪子不大,繡娘也沒有幾個,可生意做的,實打實的遠著呢。」
「京城、濟南、餘杭、嶺南、百越,都有她的繡坊裡頭做出來的東西賣。」
宋堯話里話外,對魏秋月更多的還是欽佩。
「魏秋月也是厲害的,腦袋瓜子比我們這些人,好使的多。」
「咱們做繡活,了不得的,也就是描個新鮮點兒的花樣子,用點什麼鮮亮、大膽的配色。」
「偏她不一樣!」
「你別瞧她繡坊裡頭的許多東西,都是中規中矩的,沒什麼新鮮的。」
「偏就是這樣規矩的,生意也不曾差過。」
「她還專門,設計了個花字兒,幾乎每個繡品上,都會有這麼個標識。」
「久而久之的,秋月繡坊的名氣,也就跟著打出去了。」
「別看她們的花樣子規矩,配色也規矩,什麼都是規規矩矩的,沒一丁點兒出挑的地方。」
「可偏偏做工是極好的,經久耐用還結實,高門大戶咱們就不提了,人家不在乎那個,這個壞了,換一個就是了。」
「但這世上,高門大戶,又能有多少呢?」
「終歸啊,還是咱們這些窮苦的人家占了大多數」
宋堯正說著,瑩哥兒的聲音哽咽頓住,惹得兩人目露奇怪的抬頭看了過去。
「怎麼不唱了?」
宋堯皺眉,有些不悅。
瑩哥兒滿眼慌亂的俯下身子:「對不起,奴家剛剛走神了,擾了客官您的興致」
他手腳無措的不知該如何請罪討饒才好。
「你先下去吧。」
宋堯有些沒了興致,不耐的擺了擺手趕人。
「奴家」
瑩哥兒還想要為自己辯白爭取下機會。
姜安寧單手支著下巴:「還不走?要咱們喊了老闆進來,請你出去才行?」
「奴家不敢。」
瑩哥兒以頭點地,實在想不出究竟哪裡討了厭惡。
擔心兩人真的會喊來老闆,到時他准沒有好果子吃,忙不得的退了出去。
膝行至門口時,姜安寧忽地又出聲:「等等!」
瑩哥兒忙停下來,楚楚可憐的望著人:「客官還有何吩咐?」
「你們這兒的花箋倒是做的心思巧妙,我很喜歡,想買上一些帶回去,不知可方便?」
瑩哥兒茫然的搖了搖頭:「奴家不知。」
「那便麻煩你去問問能做主當事兒的人。」
姜安寧隨和的笑笑,看起來似乎是真的對花箋很感興趣的樣子。
瑩哥兒偷瞧了人兩眼,乖巧的應了聲『是』,輕手輕腳的退了出去。
等房門合上,原本還戰戰兢兢、楚楚可憐的人兒,眉眼瞬間冷淡下來,絲毫瞧不見剛剛的媚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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