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狹路相逢(1 / 1)
遼東,杏山西北,大福堡東側女兒河畔一處小樹林,宣北軍虎衛營左部將士在千總李長勝率領下偷襲了蒙古正藍旗外出哨探的小隊北虜騎兵。
昏暗的月色星光下,一個黑影如同豹子般敏捷跳躍而來,一抹森寒的光芒,出現在手持蘇魯錠的蒙古正藍旗北虜騎兵專達的眼前。
這專達的眼睛猛然睜到最大,他用盡全身的力氣,又是一個翻滾。
可他才堪堪爬起來,當頭一個黑忽忽的東西就猛地砸下,「轟」的一聲悶響,正砸在這北虜專達的大腦袋上。
他頭上的皮盔被這股大力猛地砸飛,不知落向何處。
肉塊、腦漿瞬間就四下里噴射開來,這個北虜專達連哼都沒有哼出來,就猛地栽倒,萎頓在地上不得起身。
他在失去意識前,似乎看到了一個巨大的身影,穿著與自己差不多的服侍,但卻長得四四方方的很是奇怪,一顆碩大的方形腦袋,手裡拿著一把巨大的鐵錘。
是熊嗎?
也不太像啊!
鐵匠砸倒這個北虜專達後,手中的大鐵錘被他掄動飛舞著,又是狠狠的連續砸下,直砸得這名北虜專達頭顱成了一堆碎肉。
這時,鐵匠方才「呸」了一聲,有些得意的笑著說道:「任你奸猾如狐,兇狠如狼,也要喝咱鐵匠的洗腳水。」
這場幾乎是一邊倒的偷襲戰,在很短的時間內便順利結束,而且還沒搞出什麼大的動靜。
李長勝這邊靠著人多勢眾,又是有備而來,更有大量的強弩毒箭,而北虜蒙古哨騎確是毫無防備,所以戰事的勝利是理所當然。
此戰,明軍並沒有出現傷亡,偷襲進行得十分順利,連張金泰都用毒弩射殺一名北虜騎兵,並且還在後續搏戰中補刀了一名北虜。
戰鬥結束後,這片占地不大林間,橫七豎八地躺著十二具北虜騎兵的屍體,除了那個已經被鐵匠砸得稀碎的北虜專達外,余者北虜的屍體,都是呈詭異的扭動狀態,這都是宣北軍的毒箭威力。
看著地上的這些屍體,李長勝輕聲笑道:「回家的路上,還有如此收穫,真是好運都在咱們這頭啦!」
他身旁的戰友們也都是暢快輕笑起來,哨探歸途還能順手取得這樣一場小捷,各人自然都是心中歡喜。
李長勝靈動的雙目,謹慎掃視著周邊地帶,輕聲吩咐道:「此地不宜久留,將這些北虜的頭顱砍下,馬匹繳獲也都帶上,我們走。
去大福堡歇息一晚,明日就可返回大營,向將主爺復命啦。」
在短刀的切割和短斧的劈砍之下,那些韃子的首級紛紛成為宣北軍夜不收們的戰利品。
對李長勝等人來說,這些頭顱首級和北虜身上的盔甲兵器,其實吸引力也不大,只不過北虜的戰馬可是好東西,正可以補充他們此番出哨的損失。
每次外出哨探,都會有人員傷亡,當然戰馬也會損失一些,這十二個北虜就有馬匹二十餘匹,自是要全部帶回去。
這方地帶仍處在危險之中,不宜久留,眾人草草收拾了一下,將首級、盔甲軍器諸物搭在馬匹上,迅速撤離了這個不安全的地方。
當下,李長勝帶著眾人與留守的萬光金等人匯合之後,便靜悄悄地離開了這處所在,似乎方才的那場戰鬥,根本就從未發生過一般。
林中,只留下那些北虜異族冰冷的屍體,靜靜躺在這片原本就不屬於他們的土地上。
李長勝仍是小心謹慎的帶領麾下人馬,一路奔大福堡而去,沿路不斷遇到右哨的接引哨探,表明這一帶暫時還沒有韃子哨騎來過。
過了河灘之地,眾人更是策上健馬,天蒙蒙亮時,己是過了臥佛寺地帶。
眼見安全,更哨探得功,一行人中,都是歡聲笑語。
李長勝更習慣性地摸了摸自己的小鬍子,回過頭笑道:「這次兄弟們的表現都不錯,待回營見了將主爺,我定給兄弟們請功!」
一眾夜不收都是都是喜笑顏開,他們七嘴八舌的說著:「多謝李爺啦。」
「全仗李爺威武,咱們才哨探得功,又順路剪除一股北路探子!」
「這次回營去,將主爺定會封賞我等。」
第二天,天還沒亮的時候,一隊騎兵就從大福堡西側林中奔出,他們大約有一百餘騎,踏著輕快的腳步,往南奔去。
正是虎衛營右哨哨官左清河,領著麾下哨騎在前為李長勝他們開路先行,與後面的隊伍保持大約二里的距離,如此既可避免被韃賊虜騎包圍,也可遇險時互相應援。
因為在前方有左清河他們先行開路,李長勝這一隊就頗為輕鬆,但卻也放出了數股游騎,在前行的路途上警戒探查,畢竟虜騎神出鬼沒,說不上什麼時候就殺出來了。
忽然,左部千總李長勝的眉頭一皺,就見左前方一溜煙塵滾滾飛揚,他忙掏出千里鏡,策騎觀瞧起來。
倏忽,就略有些惱火地說道:「又是韃子,這回人可是不少!」
萬光金也收回了千里鏡,同樣臉上神情凝重地說道:「怕不會少於五十人。」
「五十七個韃子兵!」李長勝語氣十分肯定的說著。
對面策馬奔騰的清國虜騎哨兵,也已發現了李長勝這邊的情形,他們紛紛策馬加速,怪叫著就往這邊急奔而來。
像這種平原地帶,視野開闊,彼此雙方,都能很輕易地發現對方的存在。
李長勝雖神情凝重,卻並未顯得有多緊張,他又再次舉起手中的千里鏡,隨著這些虜騎的靠近,在千里鏡中,可更清楚地看到他們的裝扮。
就見這些虜騎中,大部分都穿的是釘著銅釘的對襟黃色棉甲,他們的盔槍更是高高豎起,紅纓隨風飄揚,十分的醒目。
正是韃子滿洲正黃旗的兵馬,而且又儘是那種極為兇悍的馬甲精騎。
煙塵中,還可見數人盔上飄蕩著的黑纓,背後又有方旗,卻是他們牛錄中的專達、撥什庫,又或是分得撥什庫等下級軍官。
不但如此,這些虜騎之中,竟還有十幾人盔甲上光芒閃閃,卻是那種甲片外露的明甲,而且他們盔上更是長尾的紅纓,背上插著斜尖火炎背旗,卻是正黃旗中最是精悍敢戰的巴牙喇勇士。
但真正吸引李長勝注意的還是對面虜騎中,那幾個盔管上插著鵰翎獺尾,背後帶著二尺飛虎狐尾旗的傢伙。
他們同樣是明盔明甲的打扮,但其舉止間,竟比那些巴牙喇勇士更顯精悍。
萬光金在李長勝身旁沉聲提醒道:「李爺,是韃子的前鋒營哨騎。」
李長勝默然無聲地點了點頭,他知道奴酋黃台吉在稱帝以前,曾組建了巴牙喇營與葛布希賢超哈營,將各牛錄中精悍的巴牙喇兵集中起來使用。
而那些葛布希賢營的軍兵,更是從巴牙喇營內揀選,或是從養育兵中挑選技藝出眾者,全營總數也就不到二千人。
因為巴牙喇營與葛布希賢營的稱呼比較拗口,張誠在入遼前就曾統一規定下去,稱呼這些人為護軍營與前鋒營,稱呼阿禮哈超營為驍騎營。
這些稱謂在宣北軍入遼後,也逐漸叫開,甚至都影響到了其他各部明軍對於這些韃賊虜騎們的稱呼。
現在眼前的這些前鋒營韃子,平時主要協助護軍營一同守衛盛京皇宮,他們輪流值守,各有定製。
每當虜酋黃台吉外出巡幸和出戰時,則要扈從隨駕,充當黃台吉御駕的前哨。
不過,在一些大規模的戰爭中,他們也與護軍營的韃子一樣會外出哨探,甚至參與強攻破陣之用。
他們戰力,也確比韃子中的護軍營軍兵更高一籌!
看側前方的那些韃子滾滾而來,越來越近,他們持著各式兵器,狂呼吼叫,氣焰囂張至極。
萬光金看向李長勝,沉聲道:「李爺,咋辦,咱是戰還是走?」
餘下各人也都是齊刷刷的看向李長勝,靜候著他的決定斷。
隊總劉守柱的臉上帶著一絲獰笑,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而小將張金泰也是初生牛犢不畏虎,再加上昨晚那場偷襲又太過順利,他的眼中也是滿滿期盼。
李長勝則心念電轉,說實在的,其實他的內心中是想一走了之。
畢竟,這一次出哨他們獲得了重要的情報,他現在只想將所獲情報儘快交到將主爺張誠的手中,不想再橫生枝節。
而且隨著那些虜騎奔得越近,己經可以清楚的看到他們人數,與李長勝在千里鏡中看到的一樣,真的多達五十七騎虜賊精銳。
此次出哨,李長勝所率這一隊中已經戰死了五名兄弟,還有七人重傷,再有一些輕傷員,現在真正有戰鬥力的也就餘下不足百人,他粗略掃視一圈,也就八十來個人。
人數上,確實是我方占著優勢,雙方硬拼之下,己方的勝算不可謂不高,更何況前方不遠,還有一哨精騎,可以隨時回援。
不過,對面來的可是虜騎中的精英,他們可不是那些普通韃賊馬甲並可比,即使占了人數上的優勢,李長勝心中仍覺沒底。
他扭頭看了眼隊中那些重傷的兄弟,他又怎麼可能放棄這些兄弟呢?
但若是帶著他們策馬奔逃,狂奔亂跑下,若是顛動掙烈了傷口,就怕到時回了軍營也沒有幾人可以活命。
雖然為了安全起見,已有一半的傷員在前面由左清河右哨護衛前行,但他這一哨中也仍有好些重傷的弟兄。
而且,對面虜騎同樣也是一人多馬,如若縱馬奔逃,後背必然暴露給敵人,那就等同於任人宰割一般,實在是太危險了。
那時,對方可以遠了射箭,或是近了就投擲旋刀,闊刀等兵器,性命將不再由自己所掌握,到時還能存活的怕也沒有幾個了,而且還是很窩囊的死去。
這一瞬間,李長勝便即作出了決斷。
他仰頭哈哈大笑,指著對面那些奔來的清軍虜騎,輕蔑地大聲道:「不過才幾十個韃子,我宣北軍,又豈會怕了他們不成?
兄弟們,抄起傢伙,隨我乾死他娘的!」
「干他娘的」
隨著張金泰略顯稚嫩的一聲怒轟,李長勝身旁的眾夜不收們也齊聲怪叫起來。
他們一齊揮舞著手中的各式兵器,萬光金此刻已換成自己騎戰的兵器長刀,劉守柱則用他的鐵錘擊打著自己的盾牌,人人士氣高昂。
他們是宣北軍中的夜不收戰士,是身經百戰的雄獅,沒有理由還要懼怕那些可惡的韃子兵。
李長勝快速吩咐兩名輕騎,要他們各帶三匹馬,速速追上前邊的左清河隊伍,若那邊安全便要他帶一隊人馬回頭來增援。
接著又對眾人吩咐下去:「煙槍,鐵匠,鎖頭,你等幾人留守這裡,給咱護好那幾個受了傷的兄弟。余者眾人,隨我上!」
「全部換馬,檢查手銃,檢查弩箭,準備迎戰!」
眾人立刻就行動起來,紛紛換乘上各人的戰馬,又把已經腳力乏累的乘馬都歸攏到一起,外面用馬具和繳獲的韃賊兵器做了一圈簡易防護。
在李長勝的安排中,煙槍等五個精悍的夜不收留下來,他們將餘下的馬匹圍成一個內圈,護住那些受傷的夜不收兄弟,還有那些陣亡兄弟的遺體。
而餘下的八十三人,則隨他出戰韃賊,張金泰也一臉興奮的混在出戰的隊伍中,可李長勝現在也無心顧及。
他們幾乎是每一個人都拔出鞍橋皮套上的短手銃,仔細察看起來,看火石情況,看鉛子情況,再看火藥是否會泄露出來等。
近距離搏戰之時,宣北軍短手銃可是極為犀利的戰場殺器。
由於做工精良,再加配比精細的顆粒黑火藥加持,宣北軍的短手銃在二十步距離上,可輕易破開多層重甲。
今次不同於昨晚在林中的戰事,這又不是那種暗殺偷襲,需要掩藏行跡,避免引來更多敵人,宣北軍夜不收們自然不會放棄自家長處,非得要使用弓弩。
而且因為宣北軍短手銃採用的是燧髮結構,擊發也非常便利,在這種面對面的搏鬥中,隨時皆可掏出擊發,確實是近戰搏殺利器。
這些出哨的宣北軍虎衛營的夜不收們,個個都有三、四把手銃,比騎營的游騎和重騎配備還多。
而且,宣北軍的紙筒定裝子藥,其紙筒口徑略大,如此雖然連紙筒帶彈丸塞進銃管,需要耗費更大的力氣,但也使彈丸火藥緊緊塞入銃內,不會因為銃口向下,或是馬匹的顛簸而泄露出來。
他們個個皆能熟練使用燧發短手銃,僅在片刻時光,就一一檢查完畢,重新將各自短手銃再插回到皮套內。
也有人發現不對勁,將通條取出,又重新將裡面的彈藥夯緊。
很快各人便準備妥當,皆是一手持銃,一手持著各自的趁手兵器,眼中凶光湛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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