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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警覺(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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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州宛丘縣,大概是後世的河南周口市淮陽區。

    此處是中華文明的發祥地之一。

    州城被大湖環抱,城在湖中、湖在城中,形似一個倒扣的碗,故名宛丘。

    大湖叫「龍湖」,因伏羲氏定都於此,號曰『龍師』而得名,占地萬畝,水面廣闊,有「萬畝龍湖」之稱。

    在龍湖北面,有陵廟名為「太昊陵」,正是「太昊」伏曦的陵廟。

    太昊陵始建於春秋,漢唐時不斷增建,禁止百姓在此樵採耕犁,宋太祖又設置守陵戶,三年一祭。

    到如今,天下間戰亂不止,守陵戶早已消亡,祀事不修,廟貌漸毀,這座人皇的陵廟也開始破敗、荒蕪……

    四野無人,李瑕牽著馬,緩緩走在廟陵外。

    他一襲書生打扮,白衣翩然,長劍也用布包了起來,掛在馬上,仿佛是出門遊歷的學子。

    從鹿邑縣一路至此,李瑕感到有些奇怪,隱約懷疑張家像是知道他要去宛丘縣一般。

    他殺信使奪馬,拿了張家信令、縱馬狂奔。按道理,張家該是追在身後,比他慢一步才是。

    但追在身後的追兵並不多,反而是他轉道西進之後,遇到了兩次埋伏,幾乎要了他的命。

    幸而他警覺,險而又險地避過。

    直到換了身份,重新折返北邊繞道,情況才好了些。

    這讓他比約定的「十五天」時間晚到了兩天。

    李瑕與林子約在宛丘縣會合,兩人卻不熟悉這一帶,就選定了太昊陵這個雙方都知道的古蹟留記號。

    這日,在太昊陵走了一圈,李瑕轉到了陵廟後面的碑林。

    穿梭過一塊又一塊石碑,果然在一塊殘碑上看到了林子做的記號。

    挖開了石碑下的土,裡面有一個小包裹,打開來,有一身蒙軍裝束、一塊令牌,以及一張紙條,紙條上僅寫了「西洺客棧」四字……

    「百夫長,捉到李瑕了!」

    雷三喜聞言,眼中綻出喜色。

    他是張弘道的妻族,也是當夜誅殺額日敦巴日的百夫長之一。

    在馬上要對付潁州邸家的關鍵時候,張弦道卻把他派來宛丘,搜捕李瑕。

    當時張弘道還語重心長地叮囑他:「憑李瑕之能,或許該由我親自去對付。但潁州之事我走不開,只好託付於你,切莫讓我失望。」

    雷三喜向來景仰張弘道,不信一個小人物還真要張五郎親至才能對付,畢竟這還是在張家的地盤上。

    但既然說了,他便全力以赴。

    而這些日子,張延雄、沈開相繼傳來消息,說是捉不到李瑕,也漸漸讓雷三喜感到此子難纏。

    好不容易,今日終於有了結果。

    「人在哪?!」

    「一柱香之前,他拿著田奎給的令牌進城,現已拿下……」

    「好!」

    雷三喜大步向城門走去。

    到了地方一看,果然見兵士們押著一個年輕人。

    然而,此人並未被捆綁,且周圍還有幾個陳州殷家之人正在說話。

    雷三喜眉頭一皺,臉色漸漸難看。

    隔著二十餘步,已能聽到那邊的對話聲。

    「是殷家六郎,殷俊殷茂修,年十八,絕非通緝要犯。」

    「千真萬確,我九叔在此,足可證明茂修是我殷家子弟。」

    「……」

    雷三喜眉頭緊鎖,過去一看,見那殷六郎長相秀氣,但傻乎乎的樣子確不太像是李瑕。

    他接過文書憑證看了,非常不悅地喝問道:「怎麼回事?!」

    很快,殷俊開始述說事情經過。

    「今日,城外聖人廟,即弦歌台那裡有場小文會,我赴會時結識了一才子,喚作馬致遠,字千里,其人儀姿不凡,且極有才情。」

    話到這裡,殷俊的聲音漸小,怯怯看了周邊諸人一眼,才縮著脖子繼續說起來。

    「因……因我才疏學淺,沒有好的詞作,他願送我一首小令,卻只給了我兩句,道是後面的忘了,又拿出這枚令牌,讓我在城門處亮出來、什麼話都不必說,再進城到西洺客棧喝杯茶水,自有人將他的詩稿給我。

    結果,我剛剛在城門亮出令牌,就被拿下了。我還當他是高門子弟,誰能想至那樣人物竟會是個通緝要犯呢……」


    殷俊話音未落,雷三喜已大喝一聲。

    「隨我去聖人廟拿人!」

    「是!」

    一眾兵士雷厲風行,如狼似虎。

    這場面把殷俊嚇了一大跳,不由又是一個激靈。

    還未恍過神來,只聽那記錄此事的張家屬臣冷冰冰地問道:「殷六郎,李瑕給你何樣詞句,竟能驅使你這世家子弟替他辦事?」

    「是一首《天淨沙》,枯……枯藤老樹昏鴉,小橋流水人家……」

    那張家屬臣眼睛一亮,下筆飛快,又急切問道:「下一句呢?」

    「不……不知道呀,他忘了……」

    弦歌台。

    「馬致遠人呢?!」

    雷三喜拎著一個讀書人的衣領,厲喝了一聲。

    「馬千里?他他他……他走了……」

    「往哪走?走了多久了?!」

    「這環湖之地,當……當然是從橋上走了,走了已快一個時辰了。」

    「把這些書生給我一個一個仔細審!」雷三喜一把摔開手中的書生,喝道:「寧可殺錯,也絕不可放過李瑕!」

    「可是,這是文教之……」

    「文教?是大帥要興文教,中原才有文教。我讓你仔細審,聽明白沒有?!」

    「是。」

    「你們隨我繼續追!」

    「是……」

    雷三喜才追了數里,忽見遠處煙土飛揚。

    「吁律律!」

    沈開勒住韁繩,一臉風塵僕僕,大聲道:「捉到李瑕沒有?!我追著他一路而來,他已到宛丘了!」

    「跑了。」雷三喜一邊翻身下馬,一邊開口道:「那小賊……」

    「你說什麼?!」

    沈開已下馬衝來,雙手按著雷三喜的肩,喝道:「你清醒一點!你知道宛丘這張天羅地網,費了五郎多大心力才布置下來?怎麼可能跑了?!」

    「他才走一個時辰,我馬上搜。」雷三喜語速飛快,把事情經過說了。

    「不。」沈開搖了搖頭,喃喃道:「讓我想想,先把動靜壓下來,魚已經驚了,別再驚了餌……」

    西洺客棧。

    「走吧。」

    「哥哥,真不等李瑕了?」

    聶仲由道:「十五日之期已過,我們又多等了兩日,他還是沒來,等不了了。」

    眾人無言,默默上了車馬,往北而行。

    這支十四人的隊伍穿過龍湖上的堤路,又走過了太昊陵。

    林子望向太昊陵的方向,道:「我去看看信物還在不在,再給李瑕留個口信吧?」

    聶仲由本在皺眉沉思,聞言怔忡了一下,四下掃了一眼,只見道路兩側有些三三兩兩的農漢在開荒鋤草,而身後也有些提著鋤頭的農漢在走。

    「別去。」

    「哥哥,不留信讓李瑕去開封嗎?」

    「別去,看看再說。」

    「不去也好,東西留在那裡,他來了還能有個身份掩護。」林子應了一句,方才意識到聶仲由的言下之意,驚了一驚,壓低聲音道:「哥哥是說那些人……」

    「為何有這麼多農漢在六月日頭最大之時鋤荒?平日這城外可沒這麼熱鬧。」

    「但若是要動我們,在城內動手豈不是更好,在城內我們更跑不掉。」

    「希望是我多慮了吧,提醒大家戒備……」

    三三兩兩的農漢散在道邊,鋤著的荒草。

    有人瞥了一眼走過的隊伍,低聲向同伴說了一句。

    「他們一直在回頭看,通知百夫長吧,餌已經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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