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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5章 連夜雨(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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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雨了。」

    轎子裡的季惜惜才恍過神來,喃喃了一句。

    她臉色蒼白得厲害,眼神中滿是恐懼。

    但她還是伸手掀開轎簾。

    「恩相,下雨了……你……進來避避麼?」

    賈似道回過頭來。

    他有轎子,就停在一邊,此時只是下了轎,站在宮城外等待官家的召見。

    七月末的雷雨才開始下雨滴便很大,打在賈似道的官帽上,他不以為意,只是眯了眯眼,上下打量了季惜惜一眼。

    季惜惜真的很漂亮,像是用玉雕琢出來的美人,整張臉無一處不精緻。

    賈似道目光下移,只不知她的身子是否也同樣完美。

    季惜惜腰肢輕轉,擺出我見猶憐的姿態,拿她那勾魂的眼痴痴看著賈似道,像是好愛慕他……

    她太害怕了。

    見到官家,她會死。

    只有賈似道高抬貴手她才能活,她知道賈似道是好色的,於是拿出勾人的本事。

    「恩相……」

    賈似道眼神已恢復了清明,轉過身,背對著季惜惜,開口道:「我說過,你不會死。」

    「奴家殘柳之姿,死不足惜,亦不怨恩相。聽說恩相鄂州一戰退敵……」

    「官家問,你便老老實實說,我不需你添油加醋。」

    「可奴家犯了欺君……」

    「真蠢。」

    季惜惜一愣。

    賈似道抬手指了指遠處跑過的一群官員,譏道:「滿朝士大夫,儘是些無藥可救旳蠢貨。只當丁青皮是政敵,盡日只知彈劾、彈劾。爭權奪勢而已。」

    「恩相金玉良言,可奴家愚鈍,未聽明白。」季惜惜柔聲說著,表示出好奇與仰慕。

    「一心爭權奪勢,卻不知何謂權柄,豈非可笑?」賈似道的談性也因此而增,道:「權從何來?聖心。」

    「聖心?」

    「丁大全之勢,真在於他的左相之位?真在於他那群尸位素餐的黨羽?可笑滿朝青紫,無一人能看到根本。尚不如一伏蟲。」

    賈似道譏諷之意更甚,在雨中抬了抬雙臂。

    「庸醫只知治標,我賈師憲不屑為之,出手則治本。」

    他這才回過頭,看著季惜惜,道:「我不像那些像蛐蛐一樣的蠢材,只會咬著丁青皮,咬他的皮肉。我從未將丁青皮放在眼裡,聖心一移,他便是我腳下一隻蟲……」

    季惜惜再不懂黨爭之事也聽明白了。

    她知道賈似道要對付的是誰了……

    ~~

    閻容一覺睡醒,伸了個懶腰,只覺十分愜意。

    「喵。」

    一隻獅貓輕輕巧巧躍過來,衝著閻容便喵了一聲。

    這獅貓通體雪白長毛,耳朵裡帶些粉,雙目湛藍,聲音里還帶著些許不滿。

    「你這小東西,我睡會怎了?」

    「喵。」

    「你可算醒了,快來陪我下雙陸。」趙衿已追著獅貓跑過來,衝著閻容嚷道,語調與她的貓一模一樣。

    閻容懶得理她們,自又翻了個身,掀了薄毯,伸展著她傲人的雙腿,招宮女來按揉。

    「這般多人侍候你還不夠?」

    「她們笨死了,與她們下雙陸好沒意思。」趙衿一把抱起獅貓,問道:「小於菟,你也討厭下雨對不對?」

    「一會你該向皇后問安了,回來再玩吧。」

    「要去也該你去,我可不去。」趙衿不喜歡謝道清,輕哼一聲。

    閻容悠悠道:「雨真大,我也不去。」

    趙衿於是一招手。

    「快,把雙陸擺上……」

    「官家。」

    「官家。」

    「喵。」獅貓迅速轉頭一看,似感覺到趙昀身上可怕的怒氣,倏然逃開……

    「爹爹,誰又惹你……」

    「你舅舅在凌虛閣,你去找他鬥蛐蛐玩。」

    「真的?」趙衿大喜,趿了鞋便跑。

    一群宮人連忙行禮,快步跟了上去。

    ……

    閻容一開始還恃寵而驕,漫不經心地倚在那。

    「哪個不開眼的又惹官家……」

    漸漸地,她感受到了趙昀的怒氣不同於尋常。

    那妖冶之姿終是收了起來了,她起身,愣愣看著趙昀。

    「你勾結內臣、外臣,招權納賄;你排除異己,陷害忠王、皇后。這些,朕都可以包容,旁人當朕昏庸,當朕真看不明白,誰知朕心知肚明,只因信你最忠心於朕。」

    閻容大駭,連忙跪下來。


    「甚至,你妒忌季惜惜、趕走她,朕還是可以包容……」

    「陛下,臣妾……」

    「住口。」趙昀的聲音不大,透著股冷冽,「朕還沒說完。」

    閻容卻越來越怕,身子已忍不住顫抖起來。

    她肆無忌憚,聲焰囂天之時,能把整個臨安,甚至大宋踩在腳下。

    但這一切權力都來自眼前的天子,一旦天子變了心,她不過是空有一副皮囊的女人。

    「但你竟敢計算朕?覺得朕想要一個兒子,一次次耍弄朕……」

    「臣妾沒有……臣妾沒有,有人在污衊臣妾……臣妾絕不敢……」

    趙昀一把捉住閻容的頭髮,將她的頭抬起來。

    他眼睛裡已有血絲,瞪著閻容的眼。

    「你還想騙朕!你還敢騙朕!」

    閻容疼得大哭,卻不敢掙扎,只能哭喊道:「臣妾真的沒有……」

    「沒有?」

    趙昀哈哈大笑。

    「你沒有,你沒有……」

    他搖了搖頭,對閻容失望至極,鬆開手,往外走去。

    閻容跪著撲向前,一把抱住趙昀的腿。

    「陛下,臣妾錯了……是臣妾做的……是臣妾想讓御醫騙陛下季惜惜有孕……臣妾堅信陛下早晚會有親生兒子……但但……但太多人勸陛下立忠王為太子了,臣妾太慌了,真的太慌了嗚嗚……是怕陛下動搖,這才……才出此下策……」

    「事到如今,你還想瞞朕?」

    「臣妾句句屬實啊陛下!陛下,再等等……會有兒子的,會有的……臣妾就是想再拖一拖……」

    趙昀一腳踹開閻容,怒喝道:「你還在瞞朕!你還在瞞!」

    「沒有!沒有!」

    「朕已五十又五了,朕的三個兒子……永王兩歲夭折、昭王半歲、祁王才兩個月……上天賜給朕的福澤盡了,盡了……你們所有人都知道,朕不會再有子嗣……所有人都知道!你們都在嘲笑朕,看,老東西還想要子嗣……哈……」

    「陛下……嗚嗚……不是……不是……臣妾相信還會……」

    「夠了!你再妄想欺騙朕一句,朕撕爛你的嘴!」

    閻容大哭。

    一道閃電落下,窗外熾亮了一下,又暗了下去。

    趙昀道:「你可以收丁大全和李瑕的好處,可以為他們謀官。但你不能一次次又一次撕扯朕的傷疤,你明知道朕有多慟!」

    「陛下,求你……」

    「你明知道這些日子以來朕在想什麼,朕問你『我是不是又死了一個兒子』,你是怎麼回答朕的?你明知道朕有多慟,還敢用你這張臉對著朕笑,告訴朕這個兒子還能找回來……朕想到你這妖婦當時的嘴臉都覺噁心!」

    趙昀越說越怒。

    「你不殺季惜惜,是否還想一兩年後再撿個孩子來繼儲?到時內有丁大全、外有李瑕,閻李丁當,欲謀……」

    「轟!」一聲巨雷砸落。

    閻容再無力撐著身體,匍倒在地上,哭著。

    她已無法再扭轉聖心,只希望能用自己楚楚可憐的姿態讓皇帝饒過她一命。

    也不知過了多久。

    「閻貴妃。」有尖細的聲音響起。

    閻容猛然抬頭,喃喃道:「對,讓董宋臣來見本宮……快,召董……」

    「閻貴妃,這是陛下賜你的酒……」

    「本宮不喝!不喝!」

    「貴妃知道的,若打翻了,不會有第二壺。」

    那小黃門端著盤子退了兩步,在地上跪下來,如此說了一句,磕了個頭,匆匆逃了。

    「嘭。」

    宮門被關了起來。

    閻容環目四顧,偌大的宮殿已見不到一個人影。

    就只有那壺毒酒安安靜靜地立在那……

    ~~

    季惜惜洗過澡,從溫泉池裡出來,坐在榻邊。

    她知道官家今夜不會有心情過來。

    但至少,她活下來了。

    她不過是個毫無心計、懵懂天真的弱女子,入了宮,身子有些不舒服,旁人說她是懷孕了,她說「恐陛下失望,待確認了再告訴陛下。」

    御醫說她有孕,她茫然不知所措,想見陛下,但戰事不斷。

    再之後,她被人送走……直到被賈相公救回來。

    除了這些,她什麼都沒說,賈相公也什麼都沒說。

    御醫倒是招供了很多。

    最後是官家告訴她,這一切都是閻貴妃那個妖婦的計。

    今夜,閻貴妃會死。

    來日,等官家緩過心情,這聖心,總歸是要落在宮內某個人身上的……

    季惜惜想睡,但想著這些,她睡不著。

    於是坐在那,聽雨下了一整夜。

    受厘殿裡,閻容正飲下毒酒呢,那妖妃用民脂民膏建了賽靈隱寺求功德。

    功德?

    禍國妖女死了,才是對這大宋社稷最大的功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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