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色彩(1 / 1)
趙宋官家越過橫山,尚未抵達宥州的時候,一場戰役忽然就要在西夏最重要的兩個城市之間,具體來說就是興慶府與靈州之間的黃河西岸地區,正式爆發了。
作戰雙方,一方是宋軍御營前軍、中軍、騎軍構成的宋軍三萬御營主力,輔佐以部分新降服的党項蕃騎。
主帥為御營前軍都統岳飛,主要將領有曲端、王德、劉錡、李世輔、張景、喬仲福、傅選、傅慶、張中彥、張中孚、張憲等等宿將。
諸如郭進、楊再興這種級別的小將是上不了台面的。
另一方則是西夏鐵鷂子、潑喜軍、中央侍衛軍、捉生軍混合構成的西夏主力大軍,合計四萬餘。
其中,主帥是西夏晉王嵬名察哥,監軍為嵬名仁禮。
除此之外,還有鐵鷂子大將嵬名移訛,此人與幾十前伏誅的西夏大將嵬名訛移名字恰好反過來,乃是察哥得勢後的年輕宗室大將;還有暫領中央侍衛軍殘部的前洪州守將嵬名雲哥;曾在靖康中率軍攻陷過定邊軍多處城堡的捉生軍大將嵬名遇;曾經出使過大宋數次的老將,潑喜軍督軍嵬名濟。
而多位宗室之下,免不了有罔氏的罔興捉、菱結氏的菱結正、仁多氏的仁多時泰,包括那日勸嵬名察哥回興慶府的芭里隴登等等等等……這些人,全都是世襲有大首領身份的党項大族頭人,也是軍隊裡的中堅。
至於仁禮的兄長,濮王嵬名仁忠,則與逃出來的漢人宰執王樞一起留守靈州府城。一起留守的,還有包括當今西夏太子外公、曹賢妃親父曹老令公在內的許多漢將、漢臣。
關鍵時刻,党項人還是信不過漢人。
平心而論,這一戰,來的有些遲了,而且來的很不公平。
說他遲了,是因為兩國主力決戰,本該是用來決定勝負的才對,但此時,西夏首都已失、四塊核心統治區域已經沒了三個,唯一明面上還在的後套地區,估計也快沒了。
所以這場主力會戰,與其說是一決勝負,倒不如說是西夏人被周邊大國的聯盟、詭計、突襲、背叛等等戰略活動給逼到窮途末路後,不得已用自己最後的一波大本錢來一次死中求活。
說他不公平,其實也在於此。
原本應該是西夏人據險而守以逸待勞的,原本應該是宋軍忍耐不住主動冒險出擊的,原本一切都該是好好的……但是,眼下的實際就是,宋軍冷靜的在河對岸分兵諸城把守,等到西夏人被逼無奈,蝟集靈州城下,準備從此處冒險渡河以後,他們方才從容聚集兵馬,在黃河西岸的某處嚴陣以待。
黃河太寬了,宋軍的散騎巡視河面不停,西夏人雖然能從河對岸獲知種種情報,卻都只是滯後且混亂的,根本不能做到獲知即時軍情。
但即便如此,即便西夏人知道這仗不好打,卻還是不得不來,因為局勢一日比一日壞,察哥沒法拖下去……真要拖下去,大軍怕是要漸漸離散的。
「宋軍犯了大錯!」
清早時分,嵬名察哥立馬於黃河畔的渡口旁,朝著周圍軍將肆無忌憚的放聲言道,根本不在意周圍登船士卒的頻頻回顧。「而且是三個大錯……一不該在野地里與咱們党項人作戰,咱們的鐵鷂子無堅不摧!二不該放棄河防,任由咱們大軍渡河,可見宋軍主帥是個廢物!三不該到現在還攻不下順州,讓章利在河對岸給咱們留下一個根據之地!」
而言至此處,不待眾將士呼應,嵬名察哥便直接拔出刀來,在空中奮力一揮:「此戰,誓要斬殺岳飛、曲端,奪回興慶府,然後向後套迎回陛下與太子,重立大白高國!」
周圍軍將聞言,各自拔出腰刀,將白刃舉起,轟然稱是。
而嵬名察哥說完這話,也是一咬牙,直接收起白刃、翻身下馬,然後與自己的黑牛大纛分開,各自登上了一個羊皮筏子,朝對岸而去。
主帥親自先登,周圍軍士自然一時士氣大振……渡口處也一時變得順溜起來。
然而,等到察哥登上羊皮筏子,臉上振奮的神情卻是肉眼可見的暗淡下來原因再簡單不過,這位西夏主帥自己都知道自己剛剛是在瞎扯淡!
這番做作,莫說能否讓那些心懷叵測的大頭人稍微改變心意了,就連他自己都覺得不堪,實際上,自打來到靈州以後,他本人,嵬名察哥,才是這個西夏殘存集團中信心下降最快的人!
之所以如此,不是因為他對李乾順不忠心,也不是他不願意為大白高國奮戰到死,而是這個平日裡貪財好色,跟嵬名仁忠各種不對付的西夏晉王,的的確確是目下西夏人中最有軍事才能、軍事經驗的帥臣。
話說,歷史上,嵬名察哥奉兄長的命令接手西夏軍隊以後,很早便注意到了西夏軍隊的腐化與墮落。而他在擊敗劉法,聲望達到後,卻依然認為以往的步跋子戰於山地、鐵鷂子戰於平野的西夏傳統戰術已經落後時代,並一力主張向自己的手下敗將,也就是西軍學習。
他一開始就認為,鐵鷂子在平地遇到宋軍的強弓勁孥,步跋子在山區遇到宋軍的重甲長斧,都是自尋死路,之前西夏人能夠偶然擊敗宋軍,全靠宋軍紀律、後勤不足所致,並不是西夏人多麼能打。
所以,一定要仿效宋軍建立強弓部隊,擴大投射能力。
對察哥格外信任的李乾順當然從善如流,但是很可惜,西夏國力有限,鐵鷂子只能養那幾千,步跋子也只能養幾千,潑喜軍更是只有兩百,這種情況下,想要再發展強大弓弩實在是力不從心。到最後,只能讓全軍無論騎步都帶弓而已。但這種弓箭,在重甲部隊面前,又顯得無用。
然而,嵬名察哥一到靈州便從逃散的人那裡悉心打聽,早就知道對岸那支軍隊披甲率高的驚人,而且軍紀斐然,軍陣嚴明。這種部隊,正是察哥最畏懼的,或者說察哥心裡非常清楚,西夏這種不上不下的主力部隊,怕的就是這種部隊……這不是他現在因為局勢而畏懼,而是早十幾年前他就畏懼這種部隊了。
偏偏嵬名仁忠兄弟還一個勁的催促他進軍,好像不進軍他嵬名察哥就是大白高國的罪人一般!
當然了,不進軍也不行,若是橫山整個陷落,然後對岸唯一殘存據點順州也陷落,那部隊只會自行崩潰,他察哥可就真的是大白高國的罪人了。
胡思亂想之中,隨著羊皮筏子在淺水區停下,黃河濁浪隨薰風拍輕輕的晃到了筏子上方,盤腿坐在筏子的察哥只覺得胯下一涼,便登時回過神來,然後他戴上頭盔,拉下面罩,直接從筏子上一躍而起,就拔刀蹚水上岸去了。
而登上岸來,尚未離開河灘區,這位西夏晉王只是抬眼一望,便本能覺得心裡一揪。
無他,入目之下,齊腰深的小麥被軍隊踐踏的凌亂至極,有的是剛剛登岸的自家軍隊所為,但也有很多痕跡明顯是之前大股軍隊留下的。而那些之前就被踐踏在地的小麥,大部分已經枯黃,在碧綠一片的田野中好像人臉上的斑點一樣扎眼,但也有少部分倒地的小麥,此時重新倔強揚起頭來。
但很快,又被自家軍隊的凌亂人馬給重新踩到了地上。
這裡是黃河岸邊,小麥一年一季,春種秋收,而夏季的小麥被這麼踐踏能有什麼後果,任何人都一清二楚。
「讓他們小心一些,儘量不要踩壞莊稼。」察哥脫口下令,但旋即,大概是覺得與自己平日裡的形象不符,他又趕緊加了一句。「這裡有我家的地!」
剛剛聚集過來的侍從面面相覷,卻無人去傳令……晉王殿下仗著陛下恩寵,喜歡奪人家宅子,搶人家地,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所以察哥這句話大家也信,但問題在於,眼下這個亂糟糟的登陸狀況,怎麼可能避開莊稼?
「算了!告訴兒郎們,這都是我家的地,讓他們放心走便是!」察哥醒悟過來,無奈心痛揮手。
而揮手之餘,心底也是一時喟然……時間長了,他都不知道自己搶宅子、奪田地到底是真想搶,還是在跟兄長心照不宣的玩自污把戲了。
一場無謂的風波過去,代表了察哥的黑牛大纛在夏風中順風微微揚起,兩岸西夏軍隊齊齊歡呼起來。
形勢儼然大好。
但是,歡呼聲正是信號,也就是這個時候,大約三里外,一道可以單人越過的細小水渠的培土後方,等候已久的宋軍散兵再不猶豫,隨著為首宋軍軍官的吹哨與搖旗,他們即刻翻身上馬,然後便躍馬進入前方的麥田與河灘之中,繼而對著剛剛登陸的部隊進行襲擾、射殺、分割、驅趕。
很顯然,大概是因為視野過於開闊的緣故,宋軍不能把主力擺的太近,所以沒有進行大規模的半渡而擊,而是選擇了這種方式來應對西夏人的登陸……畢竟嘛,無論如何,宋軍都不可能放過這個能進行最有效率殺傷與挫敗士氣的空窗期。
可能這次襲擊是預料之中的事情吧,察哥也並沒有慌亂,他翻身上了一匹渾身濕漉漉不知道是誰的戰馬,主動催動大纛向前,並同時傳令四面,要求周圍軍士向自己靠攏匯集。
與此同時,其他幾處河灘上也有各級西夏軍官、頭人開始這般施為。
效果是顯著的,宋軍派出來的散兵是典型的輕騎兵,一支矛一張弓,只能去獵殺那些零散的渡河者,根本不敢去碰蝟集成團、建立了灘頭陣地的西夏軍隊。
然而與此同時,不得不承認的是,這些散兵依然有效的遲滯和影響到了西夏部隊的渡河。而且很快,讓察哥稍感詫異的是,這些散兵似乎引發了超出他們殺傷能力的騷動……確實是騷動,察哥一時想不到比這個更準確的詞語了……其人在馬上入目所見,很有一些地方的本方軍士,明明可以聚集到將領旗下去,但在看到這些騎馬散兵後卻選擇了憤怒的喊叫與十之八九要吃虧的追擊;而有些地方,喊叫聲與追趕是一樣的,但卻意外的沒有搏殺,那些士卒在與來襲散兵相互叫喊幾聲以後,居然跟著特定的散兵一頭扎入到了麥田中,然後再不回來。
「怎麼回事?!」
嵬名察哥在自己的黑牛纛下奮力大吼。
由不得他如此,儘管從結果上來說這種現象跟宋軍騎馬散兵造成的死傷、遲滯根本不值一提。但問題在於,宋軍散騎突襲完全是預料之中的,而眼下這種現象卻是超出察哥理解的……作為一名主帥,和馬上要打大仗的戰場指揮官,他絕不能允許這種事情出現。
隨著察哥的嚴厲質問,數名軍官、親衛分成小股四下出動,一面去救援、收攏部隊,一面試圖去攔截和問詢。
而很快,便有侍從匆匆折返,給察哥帶回了一個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答案:「大王!來襲的兵馬里大半都是本地的党項人……那些人親口說,按照此番宋軍的規矩,無論是帶一個首級回去,還是領一個活人回去,便都有一個一年五十緡錢的正兵待遇!便只是衝到岸邊再折回去,也有三斗糧食的賞格!」
察哥目瞪口呆,身體在濕漉漉的戰馬上晃了一晃,方才止住身形。
而片刻後,意識到自己根本毫無辦法的他匆匆回頭,卻只是催促部隊速速渡河,速速向前,在開闊的,麥田中集結部隊。
但是,事情不是這麼簡單的。
即便將注意力放回到戰事本身後,察哥也依舊遇到了困難……渡河速度太慢了,而宋軍的騎馬散兵卻越來越多,似乎每有一批西夏部隊渡河,便有相對應比例的騎馬散兵加入到灘頭襲擾之中。
雙方的實際數量對比,一直處於一個二比一到三比一的合適區間。
量變引起質變,隨著雙方數量的直線上升,這種突襲的血腥程度也在加深。
漸漸的,隨著一批又一批的宋軍散騎接連不斷在灘頭四處襲擾、獵殺,甚至不惜付出襲擾戰不該付出的死傷也要持續拖延西夏軍隊集結的步伐時,察哥敏銳的意識到,宋軍派出這些部隊,絕不僅僅是為了一點襲擾……一定是有更大戰術目的的。
可他卻沒有應對之法。
不過謎底很快就揭開了,大約就在西夏部隊過了兩萬多一點的時候,忽然間,隨著遠處旗幟搖擺翻滾,繼而數十處號角一起奏響,數量已經逼近萬眾的輕裝騎馬散兵忽然扔下了灘頭的党項人,向南北兩側分開撤走。
但也有少部分明顯是剛剛加入的党項蕃騎在紀律上沒有敏感性,撤走不及,淪為西夏人的獵物。
察哥沒有計較這些得失,也沒有理會撤走的這兩撥輕騎,只是連續不斷下令,趕緊讓部隊整理戰馬、駱駝,迅速往將領身側集結……這個時候,集結部隊才是唯一該做的事情。
可沒過多久,忽然間身後侍從喊住了察哥:「大王,靈州城頭上仿佛是在晃紅旗?!」
察哥即刻回頭,果然看到身後距離黃河並不遠的靈州城頭上,那個臨時加高的望樓之上,有一面紅旗正搖晃不止……這讓察哥和那名侍從一樣趕到疑惑起來,因為紅旗意味著有大軍來襲,可是這邊河岸上,明明是宋軍的大股散騎剛剛散開……不過與此同時,察哥同時注意到,那些拖在河對岸的部隊,渡河速度在大大減緩,這似乎佐證了紅旗的正確性。
一念至此,察哥轉回頭來,定定立在黑牛纛下的馬背上,望著正西面沉默不語,靜靜等待。
片刻後,所有的一切得到了解答前方綠色麥浪之上,黑色的賀蘭山山軀之下,一條紅色的線條從若隱若現變成了一條明顯而清晰的存在,而且越來越寬,越來越富有動態,直到變成一股明顯的紅色波浪。
灘頭陣地上,西夏人的動靜越來越小,動作越來越謹慎,氣氛越來越緊張,但行動也越發急促與慌亂……畢竟,所有人都知道那股紅色波浪到底是什麼。
而西夏軍官們也瞬間醒悟過來,為什麼之前宋軍沒有謹守河防,又為什麼要派這麼多輕騎來壓制騷擾了?宋軍不是自大到放棄了半渡而擊,而是意識到這裡地形開闊,如果臨河立陣的話西夏人可以從河對岸的高處輕鬆窺見,屆時人家西夏日憑什麼往你軍陣上撞?
想要半渡而擊,只能像眼下這樣,先躲得遠一點,讓散兵騷擾牽制,待西夏大軍真的半渡了,而且不能回頭了,再趁機逼近。
宋軍幾乎人人騎馬,自出現到涌到距離西夏軍陣不到一里之處,根本就只花了擠一壺駱駝奶的時間,然而並沒有立即發動突擊,而是從容立定陣腳,並遣使者過來。
「我家曲都統有禮物贈與西夏晉王殿下,一為興慶府守臣薛元禮首級,一為順州守臣嵬名章利首級……曲都統有言,順州之所以遲遲不下,只是等晉王過河而已,晉王過河了,章利自然就死了。」來使停在西夏軍陣一箭之地外,待身後兩名侍從將兩物擲於陣前地上,只放聲留下一兩句話,便直接打馬而回。
西夏軍陣一時騷動。
而且騷動越來越大……侍從忍耐不住,再度喊住了察哥:「大王,看靈州城。」
之前不為所動的察哥回過頭來,然後再度怔住,原來,留在河對岸的諸多部落,不知何時已經主動停止了進軍。而尚未渡河的嵬名雲哥旗幟下,似乎還有些騷動。
「你剛才想說什麼?」察哥看了半晌,回過神來,忽然對著身側那名侍從失笑而言。
「大王……就是想說靈州那邊……」
「之前。」察哥提醒對方。「之前在匯報那些党項部族在替宋人招降我們的時候,你話明顯沒說完。」
「我……俺,俺想說,去查探此事的一位頭人,反而跟著那些散兵走了。」侍從有些喏喏。
察哥點頭:「你是想說我察哥在自欺欺人。」
侍從茫然相對。
而察哥卻繼續感嘆:「我是自欺欺人,誰不是自欺欺人呢?但關鍵在於,從我知道消息開始,應該沒做錯什麼吧?」
侍從趕緊頷首:「大王英明果斷,如何會錯?」
「還是有一個錯處的。」察哥感慨道。「若是當日不聽這些混蛋的言語,直接強行把部隊留在橫山,或許還能有所為……」
那侍從也好,黑牛纛下的其他侍從與軍官也好,全都沉默不語。
「但也不對。」察哥繼續對著這名早已經失措的侍從感慨。「那樣也只是多空耗幾日罷了,同樣沒好下場……而且此番過來,終究能告訴天下人,告訴後來那些寫書的,我察哥對陛下到底是忠心無二的。」
這下子,侍從再尷尬、再失措,也只能忙不迭的頷首不及了。
察哥沒有再為難對方,而是深呼吸了一口氣,從身後對岸已經有些騷動的黃河對岸看起,先是騷動越來越大的河岸渡口處,然後是身後的黃河,再然後目光從自家陣地上掃過,復又往陣前看去,最後越過了明顯再做最後準備的宋軍軍陣,飄過了賀蘭山,對準了清澈無雲的天空。
且說。
黃河是黃色的,咆哮聲雄壯到讓所有人自慚形穢的那種黃色;
西夏人尚白,大白高國就是這般得名的,所以整個西夏軍陣,連著左翼那堆穿著耀眼甲冑的鐵鷂子一起,都是白色的,只是無甲者如雪,有甲似冰而已;
麥苗是綠色,稚嫩到讓人不忍觸碰的那種綠色;
宋軍尚紅,紅色的軍服連成一線,如火浪一般正躍躍欲試;
賀蘭山沒有雪峰,遠遠望去,卻是黑油油一片,好似數匹朝著天空奔騰的黑色戰馬一般在陽光炫耀著自己的皮毛;
而最後是天空,天空是前所未有的湛藍色,乾乾淨淨,足以包容一切的湛藍。
察哥發誓,自己這輩子都沒有看過這麼漂亮的色彩層層疊在自己身前身後……從這點來說,他這輩子值了!
「傳令嵬名移訛,讓他率鐵鷂子自南面繞行宋軍側翼,從上風口對宋軍猛衝!宋軍現在不缺馬,告訴他不要貪圖深入,轉到側翼便衝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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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喏!」
「傳令嵬名濟,讓他速速整飭好潑喜軍的駱駝砲,沒有駱駝砲,咱們的步卒撐不住!」
「喏!」
「傳命嵬名遇,即刻督後軍,隨我一起背河向前!」察哥又一次拔出了閃亮的腰刀。「此戰,我來做先鋒!」
言罷,背河而守的西夏大軍,既不等潑喜軍的駱駝砲整備完畢,不等鐵鷂子繞後成功,卻是隨著主帥嵬名察哥的黑牛纛忽然向西,繼而全軍旗鼓俱起,然後大軍各處齊發一聲喊,便蜂擁向前,乃是鼓起最後一口餘勇,主動向宋軍攻去。
這一幕讓對面四字大纛下的岳鵬舉愣了一下,但僅僅是一下後,他便冷冷去了槍套,超前方隨意一揮。而隨著他這麼一揮,連著降服蕃人達到四萬眾的宋軍,騎步俱全,甲冑分明,便如一股閃光的火浪一般,朝著前方兩萬出頭的西夏軍整個壓了過去。
冰火相持了半個時辰後,半個時辰後,冰雪忽然消融,繼而化為赤水轉入黃河,但迅速消失不見。
沒有任何意外和奇蹟,這一戰,終究是宋軍沉敵半渡而擊,將渡河過來的兩萬多西夏核心主力,全殲於黃河之畔。
萌出現,感謝sao瑞同學,也是老書友了啊,第140萌我是有點尷尬的,這是一位其他題材轉網文的大佬,作品是《赤心巡天》……昨天知乎答了個相關題目……沒想到大佬這麼記掛……搞得我好慚愧,怪不好意思的。
第七十六章 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