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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二式刀意(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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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刀尖泛出一抹紺芒,似發光的筆頭。寵渡起手輕拉,將黑裡帶紅一截圓弧畫在斜上方,口中念念有詞:

    「以地為陰,以天為陽。

    「以彼為陰,以此為陽。

    「以里為陰,以外為陽。

    「……」

    本就力有不逮,更在開口念咒的剎那,詭異的壓迫感驟然臨身,進而刺激出心底狂暴的怒意,寵渡只能瞠目鼓腮強撐著,畫得時頓時續。

    刀尖所向,正是河道上游。

    而金烏門眾,在真界被強行破除而引發的劇震下,無不七葷八素甚而吐血,哀嚎猶自不及,又豈會留意到周遭的幽暗裡正悄然生變?

    人堆幾丈開外,緊隨寵渡的動作,地面上魔光流轉,一個巨大的圓圈漸趨成形。

    倒是司徒奮,身為主界之人,所受反噬自然最重,好不容易吐盡污血,卻沒來由打了個激靈。

    這股危險的感覺是怎麼回事?

    冥冥之中,莫名的瀕死警兆令人如墜冰窟,司徒奮汗毛倒豎,暗嘆:「好強的殺機?!」連聲催喚:「快起來,快來扶我。」

    「長老,實在來不起了。」

    「歇、歇會兒。」

    「等死了有你歇的。」司徒奮怒氣盈胸直衝腦際,險些掀翻天靈蓋兒,「都他媽感應不到麼?」

    「沒什麼不對勁呀。」

    「咱們都這模樣了,那廝也該死了。」

    「最不濟兩敗俱傷,他也絕好不了,不死也廢,不然可太沒天、天理了。」

    「就是嘛,司徒長老何故緊張?」

    「哼,死豬不怕滾水燙。」司徒奮勉力撐起上半身,微眯雙眼死盯著河道下游,只盼看出些許貓膩。

    奈何一應火把早滅了,就連嵌在土牆裡的夜光石也被洪流刷去不少,場間晦暗難明,何曾窺得半點端倪?

    心頭沒底,愈發惴惴。

    那邊廂急如熱鍋螞蟻,這邊廂同樣意似油煎。

    隨著咒辭的完整,那股壓迫愈發強烈,最終催生出一股撕裂感,寵渡險些被狂怒的情緒吞沒,若非識海中小金人助陣,難免心神失守。

    區區一筆,竟似畫盡此生。

    等到最後半截圓弧終於顯現出來,一條完整的紺色曲線首尾相銜,泛出淡淡血光。

    從寵渡這裡看去,因距離與角度的關係,整個血圓正好將金烏殘眾圈在當中。

    「……以魔為陰,以道為陽。吾以吾血,飼汝……神跡。」寵渡看準位置,一刀捅在圓心。

    哧!

    刀尖分明戳在空中,卻似插進土裡。

    寵渡憋著一張醬紫色的臉,終於在急喘幾口粗氣後,吐出了這魔刀第二式之名。

    ——「魔轉陰陽」。

    此式以血肉為引激發刀中魔意,自命陰陽並加以逆轉,聲東擊西以近打遠,一旦式成,防不勝防。

    寵渡原本的打算,是為報師仇專留給畢梳那個臭老婆子的,無奈形勢所迫不得不用。

    但施展此式的代價,卻不會因時因地而異:非但吞噬血肉,更抽離揮刀者的精氣神。

    恰如眼下,寵渡全重身明顯癟了下去,愈發萎靡,恍惚間仿似又回到當初被蝠王分身蠶食心血的場景。

    疲意泛涌,令人止不住犯迷糊;所幸「物有所值」,這般犧牲下,氣機已攀至頂峰。

    這氣機一直壓著,未泄分毫,及至此刻由陰轉陽才猛然爆出來,凌厲的鋒芒幾如鋼針,四面八方無死角地刺進皮肉。

    癱在地上的金烏弟子,前一刻還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樣,轉瞬間滿身雞皮疙瘩,頓如被踩到尾巴的貓一般跳將起來。

    「這、這是什麼?!」

    「又是誰作妖?」

    「該不會……」

    「那小子還沒斷氣兒?!」

    「早曉得就聽長老的話了。」

    「要死了、要死了。」


    事起突然,一群人六神無主,沒頭蒼蠅般驚惶亂竄,彼此推搡碰撞一倒就是一片,即便司徒奮有心招呼也於事無補,又如何避得及?

    說時遲那時快,寵渡急把兩排鋼牙咬在舌尖幡然驚醒,擰腕一扭,切齒暴喝:「轉。」

    下游虛空中,血芒乍閃即沒。

    上游地面上,猛然魔光大盛。

    喀啦啦——

    崩崩脆響,連珠炮也似。

    在魔圈所錮範圍內,地表轟然塌陷,龜裂,無數胳膊粗細的裂紋肆意遊走,仿佛破碎的蜂窩。

    魔光滿溢,蘊藏著冷冽殺機,自地下噴涌而出,直衝天際。

    砰砰!洞中柱光如箭如槍,直穿肉體。

    噗噗!縫裡緞芒似刀似劍,切割四肢。

    但聞淒嚎連連,隱見殘體漫飛,呼吸皆是血腥,宛如冥府煉獄,直教人肝膽俱顫。

    前後也就幾息,圈內已然闃無人聲,僅剩稀稀拉拉的魔光兀自噴射,「咻咻」不已。

    形勢陡轉,莫說一干卒子猝不及防,就算三名大長老也始料未及,又被先前排浪迫開,故而到此刻才有離得最近的藍衣強者堪堪趕到。

    晃眼一看,殘肢斷臂鋪滿地;定睛細察,完好的屍骨一具也難覓。

    左瞅右瞅,「藍衣」終於尋見司徒奮:右臂齊根而斷,雙耳被削,側躺於地,胸間微有起伏,竟似還保有半口氣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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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卻是最好的下場。

    其間慘烈,可窺一斑。

    「宗、宗主……交……」司徒奮一邊說著,一邊強咽灌來的藥汁,話未畢已然昏死過去。

    「藍衣」自明其意:這可是金烏派大半家底兒,近乎一舉賠光,宗主面前如何交代?

    不求對面是元嬰老怪,哪怕是同境的強者也好啊,偏偏被他媽一介鍊氣嘍囉給禍禍完了……說出去誰信?

    一句「大意了」就能糊弄過去?

    宗主會氣成什麼樣?

    又該是何等重罰?

    恐懼、迷茫、憤怒、悔恨……

    各種思緒紛至沓來,交織成洪水猛獸碾過,「藍衣」渾身發顫,橫眉瞪著下遊河道,眸間怒火似能驅離那片晦暗,聲震空腔。

    「豎子何敢?!」

    「都說了別後悔,怪——」寵渡止不住咳了口血,有氣無力地咕噥著,「怪小爺咯?」

    「納命來。」藍衣長老聽不見那嘀咕,倉琅琅拔劍在手,橫揮豎斬,瞬發兩道劍光貼成一個「十」字狠劈出去。

    其勢摧枯拉朽,隆隆巨響中,河道兩岸殘存的高牆觸之即潰,崩裂成大小不一的土塊,簌簌散落飛濺如雨。

    劍光未至風先起,寵渡忙不迭收好魔刀,把靈石玉簡握在手心,將身一扭,隨風就勢朝坡下滾。

    轟!!!

    地面劇顫,氣浪激盪,寵渡猶如敗葉被掀飛在空,旋即重摔於地。

    砂石鋪天蓋地,一層復一層,寵渡抱頭蜷身護住要害,閃念間幾欲就此引頸受戮算了。

    實在煎熬。

    但轉念一想,螻蟻尚且貪生,人何以不惜命?幾乎拼盡所有才掙得而今局面,豈可輕言放棄?

    自己緊攥著玉簡不放,不正是為了捕捉那一閃即逝的生機,準備隨時跑路麼?

    且眼下塵煙瀰漫,一時半會兒不易被發現,脫困的可能雖則微乎其微,卻也不是沒有。

    「咳!居然忘了這茬兒。」寵渡忽而想起先前關於崖下秘道的推測,頓時計上心來,「賭一把。」

    小心摸索著,從為數不多的符紙中抽出兩張,寵渡將其一輕輕拍在近旁的石塊上。

    默念幾句,並指一點,看著石塊的漸變,寵渡這才後知後覺地察覺到一件事。

    這地面……怎麼還在抖?!

    地龍還要打滾兒?

    而自己的處境,會因此出現轉機麼?

    又將是怎樣的轉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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