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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叩賞三連(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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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淨妖宗雖是涼城的頭等大派,卻少有時候安排弟子守城。

    只因明里暗裡可以收些過路錢,為獨占這份美差,城中二流宗門大打出手,誰也不服誰。最後還是淨妖宗出面,定下輪流值守的規矩,一月一換。

    看似是淨妖宗少了一份油水,實則不然。

    其一,淨妖宗來錢的路子多,不差那點錢。

    其二,盤問過往,雖是守城本分,卻也很容易得罪人進而彼此交惡。申闊幾人與師徒兩個,不正如此?

    其三,城門毗鄰萬妖山,獸潮襲城時,門下守將最先遭殃,往往死無全屍。等於還沒開打,守城宗門已然損兵折將,淨妖宗又豈會當這個冤大頭?

    這其中的道理,寵渡一早想得通透,也明白當日金烏守將肆無忌憚就是因為守城期限將盡,不怕自己事後追究。

    所幸入城當日近在月末,按時候來算,如今守城的已換作別派弟子,倒不用擔心再遭遇申闊幾人。

    東門邊的菸袋巷裡,一酒鋪夥計正扯著嗓子叉腰罵街,「驢日的可別讓我逮著,不然也給你刻一個。」想必罵了有些時候,圍有不少看客。

    「你家本來就是賣酒的,刻一葫蘆豈不應景?」

    「對嘛,你發什麼火哦。」

    「再說這葫蘆刻得也不差呀。」

    寵渡急著找人,本不在意,乍聽此話,止不住全身一激靈,忙往人堆里擠,見得酒鋪招牌上寫著「邀月樓」,招牌右下角刻有一個巴掌大的葫蘆。

    葫蘆嘴歪著,正正朝向城門。

    老頭子的記號?!

    寵渡暗喜,接過先前那人的話頭,笑道:「應景不假,卻還少點東西。」

    「少了什麼?」

    「瞎說,我看挺好。」

    「借道兄大寶劍一用。」不待對方反應過來,寵渡將近旁之人長劍拔出,抖一片劍花,在葫蘆肚子上刻下一朵流雲,拖著半截小尾巴,栩栩如生。

    雲尾,同樣指向東門。

    事發突然,場間一片死寂。

    「臭小子別跑。」夥計當先反應過來,邊罵邊追,等擠出人堆,早不見了人影,只氣得跺腳,卻不料眾人交口稱嘆。

    「妙極、妙極。」

    「添此一筆,果然更增韻味。」

    「各位客官,」夥計聞言,把眼珠滴溜溜一轉,「小店近日新酒上架,歡迎品鑑。」

    「新酒?那要喝一喝。」

    「卻不知那少年是何人,竟有此巧思。」

    「可不,有才。」

    的確是巧思,非常有才華。打從漂泊江湖開始,師徒二人便以流雲葫蘆為記,都快將這暗號耍出花兒來了。

    就剛才那個記號,只見葫蘆不見雲,表示安全;以葫蘆嘴表示去向,朝著東門意即「我出城去也」。

    寵渡補刻一朵流雲,也有兩層意思:記號已閱;雲尾巴與葫蘆嘴兒同向,「我來尋你」。

    諸如此類,含義豐富。

    最怕的就是,單刻一朵流雲。

    因為這意味著危險。

    所幸從沿路遇見的記號來看,老頭子一切順利,且指向明確,寵渡催符趕路腳程極快,不消半個時辰已抵近萬妖山,回頭把小如米粒的涼城看一眼,扯身扎入林間。

    殊不知此時的涼城,熱鬧非凡。

    尤其邀月樓中,早已炸開了鍋。

    「什麼,又有懸賞?」

    「金烏派。底價。」

    「畫像在此——欲購從速嘞——」

    ……


    關於被懸賞者,往往三個問題最受關注。

    是何模樣?

    實力如何?

    有無背景?

    此即坊間所謂「叩賞三連」。

    這是每個獵取懸賞的人,必要事先斟酌清楚的,以免累死累活拼一場,到頭才發現弄錯了人;或者點兒背碰上「扮豬吃老虎」的主兒,偷雞不成蝕把米;抑或人家大有來頭,自己有命賺沒命花。

    至於其他方面,則乏人問津。

    消息是否可靠?

    假消息也無所謂,日子往往是一潭死水,就該時不時攪上一攪。

    緣起何事?

    管你什麼瓜葛,足數給錢就行。

    懸賞多少?

    蚊子腿兒也是肉呀,縱是一百貫的底價,也夠吃喝一年了。

    ……

    由此易見,師徒倆的處境著實淒涼:無門無派,鍊氣嘍囉——為了打消眾人疑慮,在金烏派口中,老頭子自然再不是什麼歸元高手了。

    於是群情沸然,無所忌憚,把懸賞的消息鬧得人盡皆知,師徒倆五文錢一張的紙畫像滿天飛。只是見過寵渡那雙眼睛後,少有不罵街的。

    「他大爺的,這什麼眼神?」

    「可不,看得老子腚眼兒一緊。」

    「同緊,同緊。」

    「還他媽以為見著狼了。」

    ……

    不罵反贊的,恐怕不多。

    邀月樓里,正巧有一位。

    臨窗一隅,木凳「嘎吱嘎吱」叫著。

    凳上一座胖乎乎的肉軀,光頭小辮,一手緊攥大雞腿啃著,一手將畫像舉在眼前,盯著老者瘦削的面容,喃喃嘆息,「唉,胖爺幾時才能瘦成這樣?」

    越看越傷心,那胖子索性換了寵渡畫像來看,剛把目光落上去,撕扯雞肉的兩排白牙頓然一僵。

    「好眼神,犀利;畫得也到位,傳神……不過嘛,這對招子咋這麼眼熟哩?」

    當下有同感的,可不止胖子一個。

    「你瞅瞅,這小子咱是不是見過?」

    「有麼?啥時候,在哪兒?」

    「你品。你細品。」

    「噝!聽你倆這麼一說,我也覺著眼熟。」

    短暫的沉默後,入樓品嘗新酒的人先後叫起來,「這不就是先前刻雲的那小子麼?!」聞者如夢初醒奔走相告,小半日工夫,便把邀月樓這邊的消息如瘟疫一般散布全城。

    有那心急的,已然追出城外。

    有那觀望的,按兵不動。

    更多的散修如往常一樣,選擇聯手。

    而小部分明眼人,則嗅出了別樣氣息,關起門來偷偷盤算。

    涼城之內,一時風雨欲來。

    此後幾日,涼城被翻了個底兒朝天,奈何寵渡此時為尋師父深入山中,直到幾天後才再次露頭。

    不得人蹤,按說該消停些,卻因為申闊等人後來一番令人窒息的「騷操作」,眾人對此事的熱情不減反增。

    更是無人料到,跟以往的情形相比,此次盜酒懸賞原本算不得什麼大事件,卻經過莫名其妙的發酵,最終醞釀成那個鬼樣子。

    乃至後來因此引發的「叩賞之夜」,成為涼城有史以來,懸賞榜上最為血腥、也是最為濃墨重彩的一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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