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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 弓與箭的宿命(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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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野梨。

    青桔。

    柿子。

    ……

    「這回該合你胃口了……等你家姥姥回來,撤去結界就可以吃啦。」

    寵渡正在結界前碼放野果,突然有種莫名其妙的感覺。

    這場景,怎麼像在給菩薩上供?

    還不等笑出來,寵渡面色一凜。

    周圍的氣流,出現了輕微的擾動。

    眼角餘光里,閃過一片白色裙擺。

    身後有人?!

    冷汗「刷」的一下,濕了半身,寵渡急抓彎弓回身就掃。

    空空如也。

    又轉,仍不見人。

    再轉,還不見人。

    不管轉得有多快,寵渡總是慢上幾分,自始至終只見那片衣角。

    「此人神不知鬼不覺,也不知在我身後站了多久,既未出手,想來並無敵意……結界很強,尋常手段萬萬破不開,暫不必擔心黑丫頭這邊。」

    如此一想,心下稍安,寵渡拱手言道:「不知前輩駕臨,於晚輩有何差遣?」

    「心思倒是警醒,不曉得拳頭硬不硬。」一個女聲響在身後,「看招。」

    話音未落,掌風先至。

    寵渡腦袋急往左偏。

    一隻玉臂貼耳擦過,帶起滿袖香風。

    來人一手抓空,反手再扣。

    寵渡搶個先手,將脖子沿玉臂繞一圈,急沉下盤,蓄積全身重量向後靠,卻被一隻手臂抵在後背推開,就此順勢跳在遠處。

    回身乍望,寵渡呼吸頓滯。

    好個絕色!

    素衣修身,晶膚映雪。

    臉如滿月,霧鬢螺髻。

    玉鼻蠶眉,眸淌秋水。

    輕施粉黛,櫻唇滴紅。

    尤其眼角處那芝麻大的一顆紅痣,靈動之外,更為那婦人平添幾許嫵媚。

    敢問世間男人,有幾人能不為之傾倒?

    便是寵渡這樣的江湖老油條,隨老頭子見慣了紅塵風月,入宮盜酒時覽盡佳麗三千,也沒能抗住這第一眼帶來的衝擊,一時竟看呆了。

    「豎子無禮。」婦人蹙眉嬌喝,腳尖點地,一個箭步欺上前來,一招一式如行雲流水,愈攻愈疾。

    所幸此番浪跡山野,日日與妖獸近身肉搏,寵渡武技精進,收放之間虎虎生風。

    婦人掌力雖不及,卻勝在靈動輕巧,令人不敢大意絲毫。

    「前輩且仔細了。」寵渡運起遁影訣,拳速暴漲。

    「你與那負心漢有何干係,可是他派你來的?」女子雙目一凝,「他壞我還嫌不夠,而今又叫你來禍害我家丫頭?好好好,我便看看,小子學了他幾分本事。」

    你家丫頭?

    負心漢?

    對第一個問題,寵渡隱有推測。

    但第二個問題,寵渡卻一頭霧水,奈何對面同樣快上數倍,定睛細看婦人的身法,更是滿腦子問號。

    遁影訣?!

    這婦人也會遁影訣?!

    情勢緊迫,寵渡無暇問明是非,與婦人以快打快,不多時便拆了數百招。

    一黃一白兩道人影時分時合、忽遠忽近,場間掌影繽紛,令人難窺具體招法,只聽得砰砰連響。

    結界頂上,唔嘛穩如老狗,耷拉眼皮望著,似被催眠一般哈欠連連。

    念奴兒被打鬥聲驚醒,雖看不清兩人面容,卻識得靈壓,頓時心焦不已,寧願自己多受委屈也不願見任何一方有所閃失,一邊拍著結界一邊勸。

    「姥姥、渡哥哥,你們別打啦。」

    「果然是她寨里的那隻白狐麼?」寵渡聞言一個閃念,不防白狐繞在身後,腳尖一挑勾住了彎弓。

    弓弦勒喉,脖頸乍緊!

    電光石火間,寵渡仰頭下腰。

    「噌」一聲響,弓弦滑頸而過。

    白狐將弓接在手中。

    寵渡旋身疾退,猛然穩住身形。

    慣力使然,箭筒內,四支黑箭旋轉不停,在與筒壁的撞擊中,「嘩啦啦」直響。

    「小子好身手。」

    「前輩過獎,承蒙留情。」

    寵渡也明白,方才走神是極為明顯的破綻,虧得對面發力有意滯了半分,不然自己已是屍首分離;且此間純以武技相較,若是鬥法,自己早已死無葬身之地。

    「不必擔心,」寵渡側頭安慰念奴兒,「前輩不過是指點我幾招。」


    「你一口一個前輩,」白狐笑了笑,「我有這麼老么?」

    不等寵渡應答,卻聽念奴兒岔道:「姥姥,你幾時來的呀?」

    其實白狐昨夜已至,見兩人相談甚歡,尤其念奴兒,似比在山寨還快樂幾分。

    因此,白狐不忍攪擾,只是隱身林間,暗裡將兩人說笑之聲招來的一干妖物統統打發了,直至今早方才現身。

    寵渡若知此間細節,再想起老狼與自己那個妖怪徒弟,少不得調侃一句——「當真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她寨子裡出來的怎麼都愛暗中觀察?」

    「姥姥美勝天仙,是我失言。」

    寵渡面上說一套,心下卻是另一套了。

    「前輩」顯老,「姥姥」就不顯老?

    真是妖怪!

    小爺還不信了,這天下誰不愛聽好話?

    「男人的嘴騙人的鬼,你這娃娃不學好。婦人說著,周身雲霧繚繞,把一顆狐狸腦袋探出來,笑問道:「如此……還美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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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幻化出來的真身,一身白毛玉潤光亮,額頭上一處火焰印記,眼波流轉間,透出天生自帶的那股妖嬈。

    「這狐妖當真美得不似凡物。」寵渡暗嘆一句,贊道:「恕晚輩直言,姥姥修為精深,真元斂而不散,自有別樣的出塵之意。」

    「你這嘴可是吃了蜜呀。」白狐復作人身笑道,心頭卻想:「不單功夫不錯,連那負心漢的甜言蜜語也學了不少。必叫他出個醜態,日後在丫頭面前不好抬頭。」

    蛇性喜淫,狐性喜媚。

    白狐笑眯眯眨一眼,一圈淡不可察漣漪盪開。

    忽而香風裹身,白花花的玉臂似雙蛇交纏,自頸後繞在寵渡胸前;耳垂似一顆櫻桃被人輕輕含住,伴隨舌尖恰到好處的撥弄,一股溫潤蘭息經耳道深入腦海,繚繚繞繞如勾魂兒一般。

    寵渡頓時顱內轟轟,渾然不知身外事,只腹下一蓬邪火上躥,情不自禁就要寬衣解帶。

    猛然間,金光乍閃。

    泥丸宮中,搶先出現反應。

    原是有那小金娃鎮守泥丸宮,一切幻媚之術——只要來得不像妖性爆發那樣過於猛烈——皆不可惑亂心神。

    寵渡當即醒轉,停下手裡的動作,兩眼發直滿臉呆滯,裝作一副中招卻又在掙扎的模樣。

    就事論事,這偽裝是必要的。

    再怎麼說,對面也是羽化成人的靈妖,好歹修持了千百年,更貴為妖寨之主,不要面子的呀?若就此破其妖功,叫人家一張「老臉」往哪兒擱?

    估摸著時候差不多了,寵渡嘴角一揚。

    「好厲害的媚術。」

    「好堅銳的心志。」

    寵渡感慨,是因為根本不察幾時中招、如何中招。

    而白狐則更為驚訝:鑑於寵渡的修為,自己確實只用了不到一成功力;饒是如此,若非自己主動撤功,鍊氣境中無人可從媚幻中走出來。

    但這小子是怎麼回事?

    這麼快就清醒過來了?!

    「有意思,有意思。」白狐心下冷笑,對寵渡不免高看幾分,卻渾若無事一般,笑問道:「小子如實招來,你先前使的身法,可是遁影訣?」

    「姥姥慧眼。」寵渡也自疑惑,「姥姥所用,似也是此訣,且遠比我快,想必一定曉得此訣來歷咯?」

    「我不單曉得這個,」白狐笑的意味深長,「更知你箭筒里裝的,叫『黑水箭』。」

    白羽弓。

    黑水箭。

    「何人所創,何人所有,敢請賜教。」

    何人所創?

    何人所有?

    白狐聞言微怔,思緒瞬間回溯了百餘年,眼前浮現的一幕幕,乃是山中某處洞府。

    那洞前,有鳥語花香。

    那洞前,有女子烹茶。

    那洞前,有男子撫琴。

    女子是妖,千年白狐。

    男子是人,人中之龍。

    本自神仙眷侶,奈何只因來自宗門的一道傳音,男子便不辭而別,令女子諸般期許一夕盡碎。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生死相許。

    因愛,不畏世俗眼光。

    因愛,不懼道門忌諱。

    因愛,而生恨。

    男女情愛,確實莫名。

    白駒過隙,如今的山川日月較當年不曾變過。女子依舊,卻不知昔日俊郎,今朝作何模樣?

    那原本烏黑的鬢角,可爬有幾許歲月斑駁?

    思緒婉轉,撥動心弦。

    回憶大抵是五味瓶,往昔的耳鬢廝磨與海誓山盟,撩起嘴角一絲甜意,卻抹不去心間苦澀,轉念間反而平添淒涼。

    當苦蓋過了甜,便生出痛。

    這痛,又刺激著恨。

    愛有多深,恨便多深。

    眼角微潤,姥姥自己都分不清,淚光中折射出的,到底是喜是悲,只把手中白羽弓緊了緊。

    「再好的箭,終不免被射出去,到底無法與弓廝守。」白狐喃喃嘆道,「想來別離,便是弓與箭的宿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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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 弓與箭的宿命  
飯人.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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