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開葷 (8K,蕩漾滴大章求粉紅票)(1 / 1)
眼角的餘光瞥見周懷軒走了進來,文宜室大驚失色。
這人有多厲害,她可是吃過苦頭的……
情急之間,文宜室一下子對著王之全跪了下來,磕頭道:「是我!是我!都是我的錯!王大人,請您抓我吧!不要抓我爹!是我的主意!是我……是我讓我爹殺祖父母的!讓我去九泉之下,陪著祖父母盡孝吧……」
如果她矢口否認,也許大家還要生幾分疑慮。
但是她一口承認下來,卻立刻打消了絕大多數人的懷疑。
就連大理寺丞王之全的臉色都有些動容。
他在上首緩緩點頭,「文震雄這樣豬狗不如的人,卻能生出這樣純孝的女兒,實屬難得。」
文震雄氣得發抖,連聲道:「你們別不信!就是她出的主意!就是她唆使我的!」
文宜室一動不動跪在地上,匍匐躬身,雖然止不住地顫抖,但是依然沒有起身,也沒有再辯駁一句。
文震新似乎看不下去了,他走過來,對文震雄搖頭道:「大哥,你這又是何苦呢?為了讓自己脫身,先是弒父殺母,然後又要把責任推在自己女兒身上。唉,我們文家真是家門不幸,有大哥你這樣的嫡長子和世子,昌遠侯這個爵位,十有八九是保不住了。父親九泉之下知道這個消息,肯定後悔生了你。」
王毅興連連搖頭,他委實沒有想到,天下還有這樣的爹。
文大姑娘雖然生在錦衣玉食中,但有這樣不堪的爹,她真比盛思顏還要慘……
王之全也對文震雄十分鄙夷,厲聲道:「我不管是別人給你出的主意,還是你禽獸不如,自個兒想出的主意,總之殺人的是你,不是別人。你就不要再攀誣了。——連自己的親生子女都不放過,你不怕罪加一等?!」
文震新撲上去,一巴掌抽過去,大聲道:「大哥,你醒醒吧!現在認錯,說不定王大人看在姑母份上,給你留個全屍。不然的話,你不怕刑罰更重?」
文震雄被抽得腦子裡嗡嗡地轉,嘴角流血,連牙槽都被打鬆了。
但是他也沒有再大叫大嚷了,只慢慢低下頭,全身如同被抽了氣的皮球,委頓下來。
周懷軒背著手,站在王之全身邊,問道:「王大人,你信跟她無關?」
地上跪著的文宜室聽了這話,身子幾不可察地微微一頓。
王之全捋著鬍鬚道:「我不是信她,我是不信他。」說著,伸出手,指向文震雄。
王毅興聽著周懷軒的話頭,似乎還要把文宜室繞進去的樣子,不悅地道:「周大公子,您是奉命來查抄的,不是來審案的。」
周懷軒不理他,看著王之全又道:「賊喊捉賊,最易渾水摸魚。」
王之全看了文宜室一眼,沉吟不語。
王毅興忍不住了,上前一步將文宜室扶起來,然後退回一步,站到周懷軒身旁,對他皺眉道:「周大公子,你不要把別人想得那樣惡毒。這件事,除了文大姑娘的爹文震雄的話,沒有別的證據表明跟她有關。而且就算是她教唆,她也沒有教唆別人,她教唆的是她爹。文震雄作為父親,有奉親撫幼,教養子女的責任。這樣大逆不道的話說出來,文震雄不僅沒有訓斥處罰她,反而聽從了這種惡毒的提議,親手弒父殺母,這樣說起來,文震雄還多了一層『失察』之罪。」
說著,看向文震雄問道:「如果你堅持是你女兒教唆你的,那你認不認『失察』之罪?這可是要在原來的罪行上罪加一等!」
文震雄抬起頭,眯著眼看了看在他不遠的地方怯生生站著的文宜室,兩眼頓時要冒出火來。
要不是衙差將他狠狠按住,他就要衝過去一腳踹死那個就會裝可憐的惡毒小賤人!
王毅興又道:「是非曲直,盡在人心。文震雄,你就不要再企圖拖他人下水了。是男子漢的話,一人做事一人當!不要牽連無辜的婦孺。」
「無辜?她無辜……?!」文震雄哈哈大笑起來,像是聽見最好笑的笑話。
文宜室慢慢給他跪了下來,咚咚咚磕了三個響頭。
「王毅興,我知道你的心思,你這樣為她說話,不就是看上了我女兒嗎?」文震雄抬起頭,定定地看著王毅興。
那眼神,好像王毅興少年時在藥山上捕蛇的時候,看見的那些毒蛇臨死時的眼神,就差吐蛇信子了……
王毅興搖搖頭,對文震雄肅然道:「俗話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我看你是惡毒到極點了,臨死都不忘污衊自己的女兒。」
文震雄被王毅興說得面紅耳赤,恨不得要將他碎屍萬段。
他深吸一口氣,饒有興味地看了王毅興一會兒,點頭道:「好,人之將死,我也做件大善事。王毅興,我現在就把我女兒文宜室許配給你,你要還是不要?」
王毅興一愣,下意識道:「不成。」
「不成?為何?」文震雄笑嘻嘻地問他,臉上有些不正常的潮紅,和剛才嚇得六神無主的樣子判若兩人。
「我就要定親了。」王毅興想起盛思顏嬌軟的小模樣,聲音不由自主柔和下來。
周懷軒漠然的面色立刻變得森冷,他猛地回頭盯著王毅興,滿身的寒氣散發出來,使得正堂突然冷了起來。
王之全站得離他最近,忍不住打了個噴嚏,喃喃地道:「……凍死老夫了。」說著,斜睨周懷軒一眼,輕輕咳嗽一聲。
周懷軒回過神,緊繃的身子慢慢放鬆下來。
剛才那股無形的壓力頓時消散於無形。
很多人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但是都喘了一口氣。
周懷軒瞬間改了主意,不想置文宜室於死地了。
他抱起雙臂,懶洋洋靠在中堂一側的大柱子上,垂眸看著自己身前一尺見方的地方默然不語。
「你要定親了?那我把她給你做妾,你要不要?」文震雄又笑嘻嘻地道。
文宜室飛快地睃了周懷軒一眼,見他連眼眸都不抬,忙轉眸,有些不安地看了王毅興一眼。
王毅興又搖頭,「我答應了她,永不納妾。」一邊說,嘴角露出微微的笑容,眉目舒展,一派謙謙君子、溫潤如玉的樣子。
文宜室的心裡一緊,不知怎地,聽見往毅興這句話,她難過得無以復加,竟然比周懷軒對她視若無睹還要讓她難受……
「哈哈哈哈……文宜室,你看,就連這位為你說話的男人也不要你,你這輩子就在家裡做老姑娘吧!你有個惡貫滿盈的爹,你也別想嫁到好人家!就算做妾也沒人要!」文震雄大聲說道。
王之全皺眉,從座位上站起來道:「行了,把他帶走吧。不要說這些瘋話了。」
文震雄被大理寺的衙差推搡著,大聲道:「王大人,我都要死了,臨死當然要給我的親親閨女找個好歸宿!——王毅興,你這樣相信她,為何不肯娶她?就連納妾都不要她,你還敢說你不信是她教唆我的?!」
文宜室難以置信地看著文震雄,捂著嘴一下子哭了出來,「爹……您為何要這樣作踐我?你這樣做,我還有臉活下去嗎?」說著,她一個箭步跨出去,往周懷軒和王毅興站著的那邊的柱子撞過去。
周懷軒本來背著手站在柱子前面。
看見文宜室一頭撞過來,他立刻往旁邊一讓,左臂揮動,帶起一股勁風,站在他左面的王毅興只覺得一股大力將他拉扯過去,不由自主往右面跨了一步。
就這一步之遙,剛好讓衝過來撞柱子的文宜室一頭扎在他懷裡。
文宜室這一次是使足了力氣撞,撞得王毅興悶悶地哼了一聲,胸口險些被撞得吐血。
不過到底將文宜室護住了,沒讓她撞到柱子。
文震雄見了,越發大笑,道:「你看,大庭廣眾之下,你抱也抱了,肌膚之親都有了,你還不願意娶她?」
文宜室抬頭見是王毅興,又羞又慚,掙扎了兩下。
王毅興順手將她放開,用袖子抹了抹嘴角,對文震雄道:「我是為了救人,你不要胡說八道,毀了你自己女兒閨譽,對你有什麼好處?」
「沒什麼好處,但是也沒有壞處。你不是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嗎?我是真心實意為我女兒著想。她老大不小了,卻至今沒有定親。我這個做爹的,就算是死了,也不能閉眼啊。」文震雄唉聲嘆氣說道,轉頭又對文震新道:「三弟,我知道你是個有成算的。我就把宜室託付給你了。你代我向姑母求個情,就說,宜室是她最疼的內侄孫女,一定要讓她嫁給好人家。四大國公府她高攀不上,但是三元及第的狀元郎還是配得上的……哈哈哈哈……」
文震雄大笑著,被衙差推走了。
王之全對文震新一拱手,「文三爺,老夫告退了。」
文震新忙還禮,道:「恭送王大人。」
周懷軒不發一言,也跟著王之全走了。
王毅興留在最後,對文震新道:「我這就進宮,向太皇太后回話。」
文震新點點頭,「我在家裡候著。」
王毅興也不好意思再看文宜室,含含糊糊點一點頭,匆匆而去。
來到宮裡,他向一字不漏地將文家三兄弟的話轉述給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的臉色越來越陰沉,當聽到文震新最後一句話的時候,她的神色豁然開朗,整個人輕鬆下來,連連點頭道:「文家這老三哀家素來看他不錯,果然是個不錯的。」
王毅興笑著躬身道:「太皇太后自然是慧眼獨具。」
「不過,我那大哥、大嫂,到底是怎麼回事?」太皇太后這才問起昌遠侯和夫人的死因。
王毅興不敢隱瞞,同樣一五一十地說了今天王之全審案的經過。
太皇太后聽完沉默許久,搖頭道:「這樣大逆不道,神仙也救不了他。算了,我也早對他們死心了。你去傳文震新進宮,哀家有話跟他說。」
王毅興應了,躬身退下,很快又去文家傳話。
文震新早就在家裡等著,知道太皇太后必然會叫他去問話。
他這一去,就在宮裡待了兩個時辰才出來。
從宮裡出來,他臉色很平靜,似乎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
第二天,大理寺的判決就送到昌遠侯府,同時到達的,還有夏啟帝的聖旨。
大理寺的判決上說,文震雄弒父殺母,十惡不赦,本應凌遲處死,但是念在他是太皇太后同族至親,免除凌遲,處於斬立決。
而夏啟帝在聖旨則叱責昌遠侯府追殺盛國公府女眷,觸犯大夏律例,奪爵去府,文家人立時就得從昌遠侯府里搬出來。
隨著夏啟帝過來頒旨的內侍一起來的,還有宮裡的禁軍。
他們一等那內侍宣旨完畢,就一擁而上,衝進昌遠侯府,將裡面的人都用棍棒趕出,然後在侯府里大肆劫掠、打砸,比上次神將府的軍士還有過之而無不及。
文宜室和文宜順跟著文家人被禁軍一起趕了出來,很多人連大毛衣裳都來不及穿。
數九寒冬里,在街頭瑟瑟發抖。
王毅興得到昭王的指示,趕緊帶著人過來照應。
「王大哥!」文宜室看見王毅興來了,大喜奔過來,不避嫌隙地拉著他的手垂淚。
王毅興見她衣著單薄,凍得臉都紫了,也不好就這樣把她推開,只得脫下自己的大氅,給她披上,溫言道:「你們等下。剛才昭王得知消息,已經火速進宮向陛下請恩旨去了。我進去看看,讓這些人收斂一些。」說著,正要舉步,卻見從昌遠侯府內院的方向升起一股濃煙,然後是熊熊的火光沖天,一下子將天邊照得紅彤彤的。
「啊?!完了完了!」文震海看見自己家幾輩子的積累毀於一旦,蹲下來抱頭痛哭。
三爺文震新倒還撐得住,他雙目含淚,跪下來對著昌遠侯府的大門磕了幾個響頭。
文家的人都跟著跪下,痛哭起來。
「著火了!著火了!」在裡面抄家的禁軍也嚷嚷著跑了出來,每個人手裡都拎著一堆東西,全是拿著文家的東西。
王毅興很是氣憤,指著這些禁軍道:「你們還有王法嗎?!」
那些禁軍不耐煩地道:「王法?陛下就是王法!我們是奉陛下的旨意來的,你這是想造反?」
王毅興一窒,道:「陛下可有讓你們燒屋子?」
禁軍的頭兒翻了個白眼,道:「天乾物燥,水火無情。這也怪不了我們。他們這裡到處是燈火,稍不小心就燒起來了。你要看不慣,你自己去救火吧。」說著,對自己人一招手,「東西拿好了,回去復命!」
眾禁軍紛紛翻身上馬,揚長而去。
看著他們遠去的身影,文震新的眼睛眯了起來。
他用手摸了摸懷裡最重要的物事,微微一笑,往後退了一步,護著自己的妻兒,對文震海道:「二哥,這火越來越大了,還是讓家人後退吧。」
文震海著急地道:「你快去救火啊!還待在這裡幹嘛?」
文震新忍了這麼多年,才揚眉吐氣,他拱了拱手,道:「二哥,請恕小弟不能奉陪了。我們在侯府本來就是外人。爹在世的時候,就說要分家。我已經在外面置了一所宅子,這就告辭了。」說著,對自己的下人叫了一聲,「送三奶奶和公子、姑娘們去我以前買的院子。」
他的下人應了,簇擁著文震新的妻兒往另一個方向走去。
文震海沒想到文震新現在不聽話了,氣得指著他的背影破口大罵,「有本事,就永遠在外面待著!永遠別回來!也別說你是文家人!」
「你以為我稀罕?」文震新回頭,冷冷丟下一句,轉身大步離去。
文宜室心細眼尖,她看得清清楚楚,三叔那一房的人,個個穿著皮裘,身上鼓鼓囊囊,像是有準備的樣子……不由眯了眯眼,看著三房遠去的放向沉吟不語。
文震海罵了一通,見那火勢確實越來越大,也不敢再在這裡停留,對自己的家人招了招手,「都過來。我在外面也有個宅子,就是比這個小太多,大家湊合著過吧。」
文宜室和文宜順,還有自己娘親,還有大哥看了一眼,也遲疑著跟過來。
文震海卻伸手攔住他們,道:「你們是大房的。大哥將我們家的爵位都弄掉了,我可養不起你們一大家子。你們還是自尋出路吧。」一邊說,一邊轉身帶著自己家人快步離去。
「大姊,這可怎麼辦啊?」文宜順急得哭起來。
文震雄的妻子又氣又急,一口氣上不來,氣暈過去。
幾個孩子圍著她哀哀地哭。
王毅興看著這一房人實在可憐,嘆息道:「你們先跟我回去吧。我在這邊有個院子,現在我不住那裡,就讓你們住吧。」
文宜室感激不已,不顧王毅興的阻攔,過來給他深深福了一福,抽泣著道:「王大哥再生之恩,沒齒難忘。宜室來世結草銜環,也要報王大哥的大恩大德。」說著,低頭垂淚不止。
一陣寒風吹來,帶著昌遠侯府焚燒的煙火氣,熏得文宜室咳嗽起來,單薄的身子披著王毅興的大氅,弱不勝衣。
「文大姑娘別客氣。其實今日我過來,是昭王爺的意思。這院子,本來也是昭王爺的。你們承王爺的情就是了。」王毅興溫文爾雅說道,一手牽著馬,領著他們這一房人往他在京城以前的府邸走去。
他們剛走不久,兩個玄衣男子騎著兩匹棗紅色大馬從街角轉過來,看著昌遠侯府的大火出神。
前頭的男子戴著一頂寬大的玄狐暖帽,低低地壓在面上。
身上的大氅豎著高領,將面容擋了大半。
「……大公子,可以走了吧?」後面的那人悄悄說道。
這兩人正是周懷軒和周顯白。
周懷軒一抖韁繩,掉轉馬頭,往盛國公府行去。
他們騎著馬,往前奔了一段路,居然趕上了王毅興一行人。
周懷軒沒有回頭,大力抽著馬鞭,閃電般從這行人身旁掠過,先拐了彎,很快就不見了蹤影。
王毅興他們都沒有看見那馬上的人是誰。
文宜室的全副心思都在王毅興身上,對他的一舉一動都十分關注。
周懷軒和周顯白騎著馬拐過街角,才慢了下來。
周顯白好奇地道:「那王狀元不是說要帶文家大房的人去他家住嗎?怎地是往這邊走過來的?」
這明明是往盛國公府去的方向。
周懷軒想了想,淡淡瞥了一眼周顯白,「多管閒事。」
周顯白忙閉了嘴,悶聲不響跟周懷軒一通疾馳,一直到了盛國公府才下馬。
周懷軒從馬上下來,將韁繩扔給在門前伺候的盛家門子,拎著袍子,一彎腰,從角門進去。
他每日都來盛國公府,盛國公府的門子見他就跟看見自家人一樣眉開眼笑。
周顯白跟在後面,一邊走,一邊回頭,正好看見王毅興那行人漸漸走過來。
不會是要安置在盛國公府吧?!
周顯白知道自己現在的嘴張得能塞下一個雞蛋。
盛國公府的門子見了好笑,問他:「顯白大爺,您今兒是怎麼啦?嘴抽筋了?還是饞雞蛋了?我家裡還有幾個,等下給您送過去過早……」
「你小子才饞雞蛋!你一家都饞雞蛋!」周顯白氣得踹了那門子一腳。
門子輕輕鬆鬆避開,笑著道:「那您是在驚訝個什麼勁兒啊?」
周顯白朝那邊努了努嘴,「看見沒?他們到底是要去哪裡?」
那門子看了一眼,見是王毅興,很是感嘆地搖搖頭,道:「這我們可管不著。王狀元在這裡不遠的地方有個院子,大概是去那邊吧。」
「他居然在這裡有個院子?!」周顯白大大地吸了一口氣。這件事也不知道大公子知不知道……
「是啊。」門子點頭,「幾年前他來京里趕考,就是住在那裡。那時候,我們老爺和夫人對他可好了。」
「後來呢?」周顯白做出一副八卦的樣子,十分好奇地打聽。
「後來?就沒有後來了……」那門子撓撓頭,「王狀元後來回了江南,就很少來了。」
「這樣啊……」周顯白抱著胳膊,眯著眼看著王毅興將文家大房帶進了他的院子,才轉身進了角門。
周懷軒早就進了內院。
盛思顏在臥梅軒的台階上候著,看著他繞過影壁,神色漠然地走了過來。
「周大哥。」盛思顏笑著對他行禮,「我正想去找你呢。」
周懷軒看了她一眼,見她穿著家常月白蘭花窄裉襖,繫著鑲紅狐皮的雲霞錦葫蘆裙,也沒有披銀狐大氅,淡淡地道:「進去說話。這裡風大。」
盛思顏忙轉身,跟他並肩進屋。
周懷軒也不用人帶路,徑直往暖閣走去。
來到暖閣門口,他伸手撂起帘子,示意盛思顏先進去。
盛思顏沒想到周懷軒這樣的人,居然還會給女人打帘子,心裡十分異樣。
她淺笑著低頭走過去,從他胳膊底下擦身而過。
一陣濃郁的甜香在周懷軒身邊打了個旋兒,飄然而過。
周懷軒閉上眼,深吸一口氣,才將胸口那股翻湧的血氣壓了下去。
「周大哥,進來啊。還在那裡打帘子做什麼?」盛思顏走到暖閣的炕上坐下,看見周懷軒還維持著一手撂帘子的姿勢,面無表情地站在那裡。
周懷軒又深吸一口氣,才放下厚重的撒花帘子,慢慢走過來,左右看了看,將暖閣裡面一張搭了狼皮褥子的太師椅搬過來,放在盛思顏旁邊坐下。
盛思顏順手拿起炕桌上先前正在做的針線,有一搭沒一搭地跟周懷軒說話,「周大哥,我娘就要生了。你看能不能在我娘生孩子之前,把我爹從大理寺的牢裡接出來呢?」
周懷軒沒有說話,他往後靠在太師椅上,半閉了雙眼,懶洋洋伸著長腿,兩手搭在太師椅的椅背上,聽著盛思顏嬌嬌軟軟的聲音在耳邊縈繞,那股越來越細膩的甜香在他鼻端迴旋。
「……周大哥,你先前說,外面不太安全,現在呢?應該沒事了吧?」盛思顏又道,低頭又縫了幾針。
王氏肚子裡的孩子要生了,盛思顏要給那孩子親手做一個肚兜,盡一點做長姊的心意。
周懷軒「嗯」了一聲,「沒事了。」
「真的?!」盛思顏驚喜抬頭,一時太過激動,手裡的針在指尖上扎了一下。
一滴細小鮮紅的血珠從那細得看不見的破口處滲了出來。
周懷軒猛地睜開眼,眼眸更加幽深暗黑,他想也不想地俯身過去,一隻手握住盛思顏細瘦的手腕,頭一低,雙唇闔起,含住了盛思顏的指尖。
溫熱的舌頭裹住傷處的血珠,一卷而過,再來回舐舔,大力吮吸吮砸。
更多的甜香順著那針尖破口處涌到他嘴裡。
盛思顏呆了一呆,忙用另一隻手急推,低低地喚他:「周大哥……周大哥……」臉色漸漸變得雪白。
周懷軒從她指尖處抬眸,幽深地黑眸似有魔力,緊緊鎖住盛思顏雪白的雙頰,大睜的鳳眸,和微張的嘴唇。
這一瞬,周懷軒只覺得那唇邊的氣息比指尖的甜香更加吸引他。
他不假思索放過她的指尖,伸出另一隻手,繞過盛思顏的後頸,緊緊握住,然後俯身過去,含住她的唇瓣。
她唇齒間的氣息被他想像得還要甘甜芳香。
盛思顏被他重重的手臂壓得動彈不得。
周懷軒索性移身坐到炕上,將她整個人抱在腿上,讓她仰靠在他手臂上,低頭細細吻過去。
在她唇瓣上一寸寸碾壓,唇挨著唇,齒碰著齒。
他高直的鼻子不時輕觸她精緻的鼻尖,呼吸著她的氣息,越是碰觸,卻越是不夠,還想要得更多。
溫熱的舌堅定持續地在她唇齒間輕叩,不依不饒。
不知怎地,盛思顏迷迷糊糊間,死死咬住牙關,就是不肯張嘴。
周懷軒只好重重吸了一口氣,往後退了退,鬆開她的唇瓣。
也沒有退得遠。
他的唇就在離她唇瓣一毫的地方,將觸未觸,將離未離。
她能感受到他重重的呼吸在她唇瓣間逡巡。
盛思顏似乎有些吃驚,雙唇微啟,雙眸迷惘地看著他,不知所措。
如同盯著獵物的鷹隼,周懷軒不放過任何機會。
他再一次低頭,趁著盛思顏迷惘的當口,將自己的舌送到她的唇齒之間。
裡面果然更加甘甜!
那股氣息像是有生命一樣,喚醒他身體裡面潛伏的熱情和激動。
周懷軒的身子越來越熱,額間居然破天荒頭一次冒出了細密的汗珠。
這股暢快的感覺真好……
周懷軒陶醉在盛思顏唇間的芳香里。
盛思顏在他唇齒間輾轉呻吟,想反抗,卻又不想反抗,想推開他,但是卻不由自主緊緊靠近他。
這雙強健的臂膀,可以給她依靠,給他們一家依靠……
他的手,漸漸下移。
就在這時……
「阿財!阿財!你往哪裡跑?!你個肥刺蝟,居然也能跑得這樣快!」周顯白的聲音突然在門外響起。
門帘處一陣響動,周顯白一臉怒氣地掀開帘子闖進來。
周懷軒只來得及轉身,將盛思顏放到炕上,順手用自己的大氅將她從頭到腳蓋得嚴嚴實實。
「阿財!你出來!」周顯白一頭往牆角撲過去。
周懷軒已經淡定地站在炕前,除了額頭細密的汗珠,還有雙頰處的血色,看上去跟平時沒有兩樣。
「大公子,您一個人?跟盛大姑娘說了沒有?大理寺丞王大人剛剛傳話過來,說明日就能重審盛七爺的案子。」周顯白絲毫沒有意識到炕上的大氅底下有個人。
周懷軒「嗯」了一聲,「我等下跟她說。」
「大公子,您能不能跟盛大姑娘說說,把阿財這個肥刺蝟給我?我顯白很『喜歡』阿財,一直想跟它親香親香……」周顯白咧嘴一笑,露出八顆潔白的牙齒,笑得十分不懷好意。
周懷軒四處掃了一眼,看見阿財貼著牆角,正往柜子底下鑽。
他正要動手,卻感覺腿被人輕輕踹了一下,只好淡淡向門帘處看了一眼,「阿財出去了……」
周顯白大怒,「這隻肥刺蝟!顯白我很多年沒有吃過刺蝟肉了!這一次拼著被盛大姑娘罵一頓,也要開葷!」說著,一掀帘子,如同炮仗一樣沖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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