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五章 首戰(1 / 1)
李玄宣聽得呆愣,捏在白須上的手抖了抖,猶有些不敢置信,問道:
「誰?玄鋒?!」
「正是大人!」
安思危下拜,答道:
「稟長老,千真萬確!」
「哎呀…哈哈!」
李玄宣笑了一聲,落座回主位上,摩挲著玉杯,難以置信,又喜又憂地道:
「原來…玄鋒已經到了這地步了!老朽看不清局勢,倒是看輕了他…」
他抿了茶,點頭笑道:
「好!打得慕容武神形俱滅…好!打得釋修輪迴轉世,我家弟弟自是第一等人物,駭得他們驚慌失措才對。」
老人把杯放了,暗暗忖著:
「口吐金血…也不曉得傷勢重不重…」
他這才再去看持戟立在一旁的李周巍,這孩子點著頭,兩眼炯炯有神,攥著鐵戟的手握得緊緊,似乎恨不得要大開殺戒。
眼見李玄宣望過來,李周巍微微低眉,答道:
「大人威勢甚赫,又有關內接應,定然無礙。」
李玄宣點頭,終於見著殿前落下來一人,白衣飄飄,腰上配劍,似喜似憂。
「峻兒。」
李曦峻恭敬拜見,這才道:
「有了上次的教訓,我不敢帶人回來,只在湖上便審問了,先讓思危回來稟報,我去處理乾淨。」
李玄宣默默點頭,有些希冀道:
「可有打聽到什麼消息?清虹、曦治那處可有?」
李曦峻搖頭,面上浮現出憂慮之色,輕聲道:
「卻也是那一處主力大勝,聽著那幾個南下的修士所說,其餘之處卻是釋、魔兩道大占上風,許多關卡被攻破,魔修南下…」
「這些關卡受了劫掠,主要是在靠近鹹湖一處被拓跋家攻破,大部分釋修不敢深入,都退回去了,卻有不少魔修順勢而下,沿著大河或往東、或往西走了…」
李玄宣只是一頓,喃喃道:
「往東是一片曠野,順流而下就是玄岳門,往西是蕭家,逆流而上才是我家…倒還不算太危險。」
李曦峻輕輕點頭,聲音有些低沉,答道:
「這只是北邊的情況,我路上還見了好幾家的人…南方也不安定了。」
他在側旁尋了位置坐下,朝著李周巍輕輕點頭,這才道:
「【鵂葵道】與【赤礁島】的鬥爭越發激烈,【長霄門】受了【衡祝道】入侵,入境數百里…據說金羽宗都派人調停,卻毫無結果…」
「這還是其一,聽聞吳國也有動亂,金羽宗受了襲擊,吳國的那一片大小宗門戰亂之處更是極為混亂,三天隕落了四位築基。」
「至於東海那頭烏雲沉沉,已經與島上斷了消息…」
李玄宣默然點頭,答道:
「我也憂慮這事…承如今還不知道曦峸的死訊…」
……
燕山關。
空衡手持青銅禪杖,將那愚心制在空中,打得他金掌一縮,微微變色,凝聲道:
「你!」
可他還來不及多說,身後的雷電又重新打來,那雷修女子所放出的雷電威力巨大,打的他法體一陣陣焦黑,法力消耗甚巨,頭疼不已。
可他這才來得及用法力化解劈來的雷電,那條鉤蛇竟然也狗仗人勢,冒著黑煙在空中大笑,口中噴湧出一枚夾雜著寒雪的珠子,颳起呼呼的風來。
這寒風凜冽而過,雖說對他的法體造成不了什麼傷害,卻讓他靈識迷濛,行動之間多有不便,如同一隻煩人的蒼蠅。
好在這妖蛇不近前來攻,一個勁的縮在後頭颳風,那兩個青池的修士也生怕受傷,只時不時在背後放著冷箭,讓他壓力微松。
「若非幾人心不齊…我早就要折了這一具軀體了…」
他越發焦慮,只好道:
「空衡長老!你我都是大釋法門,金蓮正修…為何要幫襯這紫府金丹的旁門?」
空衡只默然搖頭,手上的力道一點也不成鬆懈,溫聲道:
「卻是不對了,世間諸道,各有各向上之處,只要勤修苦練…終能得金,哪有什么正修旁門…」
空衡一邊打得他法體道道裂紋,一邊聲音緩和:
「只是你七道…已經脫出世尊之意…道道都以為自己才是正道…別人家的就是旁門小道,那才是入了自妄的心障了!」
他顧左右而言他,讓愚心越發焦急,只道:
「幾位道友左右也殺不了我…何必這樣為難我苦苦修行才得來的法體?我只將我身上的東西交給諸位道友,道友高抬貴手放我這軀體回去如何?」
他面色終於難看起來,冷聲道:
「諸位若是不願,我便毀了這軀體…反正左右都是要丟的!讓幾位也得上一傷勢!」
他這話一說,李家幾人都是面不改色,反倒是那兩位青池築基猶豫起來,兩人對視一眼,手上的法術也停了,一人道:
「清虹道友…」
李清虹皺了皺眉,有些無奈,佯裝不曾聽見,一時間不理他,卻不想這人駕風上來問了兩句,惹得她礙手礙腳,李清虹望了望他,便見這青池修士苦著臉道:
「…不如依了他…」
這兩人又不想冒著險留傷,也不想將一個除不乾淨的法師得罪太狠,可平白退去又一無所得,只好腆著臉道:
「清虹道友…我等不比你世家出身,受的徵召前來…指望著保住性命之餘,撈幾筆財貨罷了!不如…遂了他意…」
兩人本是海上歸順青池的修士,也算得上是客卿,心思自然不同,李清虹終於住了手,嘆氣道:
「那道友便上前與他細細商量吧…」
李清虹卻要顧及著兩人想法,畢竟自家還有好幾個晚輩修士被分配在這二人手下效命,先前還頗受照顧,只要兩人有什麼歹心,戰死是很輕易的事情。
兩人遂喜,頓時上前與愚心交談,愚心保住了這具軀體,相當於存下了五六十年的修為,更是大喜過望,三人倒是像朋友似的坐下來交談了。
過去數十息,愚心從袖中翻出許多靈物,把兩個袖口都倒了個乾淨,又把身上的法衣解下來了,這才趁兩人不注意駕風而走。
兩人滿載而歸,也任他離去了,取過來笑道:
「清虹道友……」
李清虹一看,確實是些價值不菲的東西,可難有什麼真正讓她心動,心裡暗暗怕收下了會有什麼後手引來禍事,只溫聲道:
「兩位道友收好便是。」
「這…」
兩人頓時尷尬,手中捧著也覺得燙手,李清虹微微一笑,柔聲道:
「幾位晚輩還在兩位同道麾下…還望多多照顧。」
「好說!好說!」
兩人頓時會意,哈哈一笑,心安理得地收下了,一併駕風回去,空衡面上這才顯露出愧色來,輕聲道:
「清虹…我卻沒能看好晚輩…」
李清虹心中一沉,問道:
「是誰?怎麼回事!」
空衡搖頭,愧道:
「我那一處地勢低洼,受襲要早得多,早在今日清晨便有魔修出現…」
「我與那邊的同道出陣迎敵,打了足足兩個時辰,勉力支撐,腳底下的大陣早被攻破了…眾修混在一塊…分不清楚…」
「後來左右的修士馳援過來,將魔修擊退,再將城上的陣法立起來…清點人數…人人帶傷,就連築基都隕落了一位。」
他低聲道:
「家中死了三位胎息,名單我都記下了,練氣折了個練氣後期的李承岨…我匆匆收拾了他的屍骨,便趕來支援了。」
李清虹聽得抿嘴,只道:
「身軀可還完整?」
「只餘下腦袋…他弟弟哭得昏厥過去了…」
李清虹只道:
「我隨你過去看看。」
李承岨兄弟也是最早入青杜山修行的幾個孩子之一,修行很快,李承岨比他弟弟還要快些,李清虹不曾見過幾面,只有李曦峻那時見得多些。
她一路跟著駕風回去,很快在城上見了趕過來的趙停歸,身後跟著一眾寧家修士,同樣往東邊趕。
這男人已經不復先前的從容,一身風塵僕僕,劍上血液滴落,神色凝重,正巧與李清虹撞上,圓滑如他,此時也不過擠出個笑容:
「見過清虹道友…多虧了貴族的【宛陵花】,小師弟保住了性命。」
李清虹曉得他手中除了宛陵花定然有不少同樣保命的東西,只不過賣個好,溫和地應了,答道:
「我族中練氣後期的小輩折了,我去收殮屍骨。」
這話可讓趙停歸說不出話了,嘆著氣擦了擦劍,只道:
「道友節哀!」
李清虹很快打聽起來,只問道:
「關上如何?」
「不容樂觀…」
提起這事情,趙停歸面色都灰暗了許多,顯現出藏在內心深處的憤怒,冷聲道:
「東海抽調的築基客卿還好…只是幾個青池長大的道人…竟然連魔修的話也信!眼看打不過對方,真就抽出了幾人給到魔修手中!想要寧事息人…」
「可笑!惹得陣中練氣修士人心渙散,又驚又恐,幾乎要各自逃命不說…還有人滑稽到開陣時受了襲擊,差點丟了性命的!」
趙停歸面色很難看,冷聲道:
「還有人見了魔修…擊退就罷了…非要起貪婪之心…一路追出百里!遲疑了才退回來,大陣已經被攻破…哪有這樣的道理!」
李清虹只安慰道:
「江南修士生於海內之世,各宗之間都講道理,危急之時昏頭昏腦,受人欺瞞是情理之中,和東海、北方的魔修自然不能比…時間長了便習慣了。」
趙停歸點點頭,浮現出點點羨慕之色,只嘆道:
「清虹,不知你是否收到消息?你家大人早殺得魔修戰戰兢兢了!」
……
邊燕山。
白色的雲霧繚繞,潮濕黏膩,凝結在銀色的盔胃上,化為亮晶晶的點點反光。
這件甲衣銀灰一片,紋路繁複好看,上頭刻畫著幾隻龍獸,張牙舞爪,仿佛隨時要活過來,射出冰冷冷的光芒,甲衣沉甸甸地提在手裡,李玄鋒靜靜立在雲中。
黏膩的鮮血沿著銀甲邊緣滑落,前一刻鐘還凝聚為一條小蛇,試圖恢復形體,後一刻被箭意所沖,消散飄零。
黑雲中的魔修釋修都不動了,呆呆地看著他。
慕容武實力確實強橫,在李玄鋒殺過的築基修士中排得上號,論起來比那鏜金門的司徒郴還要強橫許多,是個難對付的。
這青年魔修著甲落在眼前時,當真是魔焰滔天,銀甲光芒璀璨,手中持著那把長刀法力火焰洶洶,尚還笑道:
「青池是寶藥都餵了遲尉了,派出個老成這幅模樣的東西來。」
『這小子太大意了。』
李玄鋒面不改色,動起手來不曾給他機會,硬生生將他射殺,那不知名的釋修長老上來相助,亦被李玄鋒五箭射下了天靈蓋。
慕容武氣急敗壞,可他早已經落入李玄鋒殺獵的節奏,哪裡還是說走就走的,最後不得不承認自己折戟沉沙,丟棄了這具軀體。
眾人都等著他從魔修陣中轉生活過來,誰知只等到了天空中的黑色水液落下,這才駭地發覺,慕容武是真的隕落了。
『小子疏忽大意,落入我箭意之中,靈肉一併灰飛煙滅,安還有生機?』
他殺了一釋一魔,復又手撕了靈獸,一句得意話也不曾說,持著斷弦的金弓立著,一言不發,靜靜地看著。
李玄鋒雙目掃過,讓眾修進退兩難,空中的打鬥心不在焉,誰都不願意落進他手中,戰局變得詭異焦灼起來。
天空中的十幾處打鬥都變得微弱下來,李玄鋒本帶了十七位築基出陣攔截敵方的援兵,人人都要比對面的魔修釋修差些,此刻卻打得旗鼓相當。
餘下幾個騰出手的魔修也藏在雲中,躊躇不前,猶豫著要不要離去。
『他們應要退去了。』
李玄鋒兩眼微眯,卻看得清楚,縱使他此時弓弦斷絕,受了不輕的傷勢,依舊穩穩地站在雲端:
『先時那釋修長老來救,本就故意收著幾分威力,一連吃了我五箭,竟然就那樣輕而易舉的棄體重生…是故意要害慕容武!』
身後的寧和遠已經解決了敵手,他也是第一次見這位姐夫出手,難掩面上的震驚,連忙站到他身邊,低聲道:
「姐夫…小心受了圍攻…」
那形似虎狼的靈獸熱騰騰的鮮血還在他的衣甲上流淌,屍骨已經被眾人分去,李玄鋒哂笑,輕聲道:
「如今相恨相忌,如何能齊心害我?只等一刻鐘,自會散去。」
第五百四十五章 首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