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二章:壯志(1 / 1)
張超等二十男裸渡汶水,雖然狼狽但終究逃得一命。
他怨恨國相李瓚氣量狹小,只是反對了一下他的軍略就坐壁上觀,見死不救。所以張超逃得性命後,並沒有再打算回到李瓚帳下,生怕自己去了把命都丟在那。
但實際上張超委實錯怪了李瓚,李瓚從來沒有將張超反對其軍略的事放在心中,他之所以沒有救得了張超,不是他沒下令,而是他下令了,但各部逡巡不前。
李瓚麾下兵,大體分為郡縣卒和豪強部曲兩個部分。郡縣卒中他自己的二百郡兵根本就不敢戰,之前聽到要上前線,這些養尊處優的兵子直接就嚇哭了。此外,就是張超的千人壽張兵,這些人已經陷在前面了;然後就是東平陸兵二百、章縣兵二百,下令後,只是齊齊吶喊了下,就沒然後了。至於豪強部曲兵,那就更抵不上事了,這些豪強鬼精鬼精的,累戰苦戰他們也能打,但前提是看朝廷的經制之師要在前面做表率。
現在東平國四縣兵自己不上,想讓我們去擋敵人衝鋒的騎兵?想什麼呢!
是以,李瓚幾次下令,各部都還是磨磨蹭蹭,然後磨蹭到張超麾下壽張兵全軍覆沒,當然殺的最多的還是他們自己,真被張衝突騎殺的反倒是不多。
這就是豪強部曲兵的特徵,招來容易,但真要他們去下死力,那別太多想了。後世的吳國為何屢屢外戰不行,但守土時倒能下死力?就是因為吳國的兵制就是部曲制,兵為將有,國家不養兵,而是將編制下放給各大將,有事時點大將,大將自有部曲出陣。這些軍頭們,哪個不稀命?哪個不稀自己手下的兵?
但他們不主動攻,但依舊有條不紊的維持著軍陣。因為道理他們還是懂的,將這波泰山黃巾堵在東平國外,是他們共同的利益。
張沖駐馬在陣前看了一會,見並沒有可趁之機,於是收兵退回到了謝弼的軍陣,與他互為犄角,等後面的主力到來。
此時謝弼已經知道他的愛將賀成犧牲了,他悲痛撫著賀成的臉,久久無言。而當張沖帶軍退回時,聽到了賀成的壯舉和臨死之言,他拿出馬背上的水袋,以水代酒,祭拜賀成,莊肅道:
「好男兒,來生再生我家,再做弟兄。」
張沖又看到賀成的弟弟賀亢,問道:
「可會騎馬?」
賀亢擦乾了淚水,一臉堅毅的回張沖:
「回渠魁,騎得。」
「好,阿確,領一匹馬來,給阿亢,以後他就跟著你,做我的扈從親軍。」
然後張沖又回頭對賀亢道:
「你兄臨死前說,漢賊不滅,勿要殮他。只是你兄之志,今日,我就希望你繼續你兄壯志,滅漢賊,復清明。」
賀亢眼淚珠子直崩,這個年輕人咬著牙,發誓:
「我賀亢發誓,與漢狗勢不兩立。」
這個時候,泰山軍後軍主力也陸續到了,但來的只有張旦的校尉部,沒看見關羽部,也不知道去了哪裡。
張旦率李大目、典韋、魏舟、郭亮、于禁,還有王罕、李弼兩部,一共七個部三千五百正兵,以及老營五千多,旌旗遍野,逶迤而來。
對面的東平國兵看到對面泰山軍的軍事,直接就驚了,人這麼多?
東平國各軍主將立馬安撫部下,如東平陸尉吳資就說:
「黃巾軍素來帶著婦孺,看著聲勢浩大,但不堪一擊,大家不要慌。」
吳資手下有二百兵,再加上劉詳自家帶的部曲,一共四百兵一個部,就作為前軍立在東平國軍陣前。
吳資這人算一員良將,善于堅守,只是現在還沒有發跡,等日後呂布入兗州,其人會成為呂布麾下眾將,做到濟陰太守,還能在曹操的攻擊下收住城池。
吳資部邊上的是黃岑的章縣兵,這個沒有話說,已經和黃巾軍結了血仇了,他也發狠了,直接在陣前許諾:
「擊退黃巾賊,回城後每人賞錢千錢。」
他麾下有兵二百,要是這次全須全尾回去,那光賞賜就要花二十萬錢,都能買個太守了。
邊上有家臣勸了黃岑,說這個錢發下去,太虧了。
黃岑當著眾兵的面,叱其人:
「錢財本就是死物,如我今日不滅賊,縱有萬貫也是為賊守,不如發給諸豪傑,上下一心,齊心滅賊。」
餘眾聽這番話,呼聲震天,士氣昂揚。
在吳資、黃岑後的是高雅、劉敢、趙庶、李鄒的部曲兵,合兵得有一千五百眾,是國相李瓚最賴以所重的主力。而這些各豪族將,或果敢、過有勇皆是一時之選。他們都用各自的方式激勵這所部,忐忑地等著對面的黃巾賊進攻。
但張沖並沒有急於進攻而是命各部駐紮,然後埋鍋做飯。現在是己時末快到午時左右,正是午食的時候。
張沖後面跟著五千多太平軍信徒,都是從濟北國一路跟來的,裡面壯年不多,很多都是老人和婦孺,說實話帶著這些人隨軍還是蠻累贅的。
一個是他們體力不行,嚴重拖累行軍速度。另一個是他們不具備軍事素養,要是哪天敵人襲擊老營,會嚴重拖累泰山軍的戰場士氣。
但這些濟北國信徒不帶著也不行,因為這些人在鄉野已經活不下去了,他們中為何壯丁特別少?就是因為這些壯丁信徒已經被他們的渠魁召集起來攻打豪強的塢壁去了,只留下這些婦孺在鄉野啼飢號寒。
所以張沖只能帶著他們,還將他們放在了中軍,這樣行軍的時候,有前後軍防護,這些信徒就能得到最大的安全保護。
而且這些婦孺也不是只有壞處的,就比方說做飯,有這些人隨營後,泰山軍的軍食供應就變得更加迅速了。一些半大的孩子拿不了刀,但還是可以為前線的泰山軍正軍送上熱騰騰的粟飯的。
就比如說現在這個叫楊娃子的孩子,這會就在準備加入送飯隊。
午時一刻,皋山口外,汶水西岸的河地上,炊煙鳥鳥,空氣中已經充滿了粟飯的清香和燻肉的濃郁。
泰山軍這幾年在軍食的儲備上是做足了功夫,粟米、豆菽、醬菜都早早的儲備好了,就是一些繳獲的肉都會做成燻肉儲備,只是尋常的時候不多吃,就用在這種臨戰前,吃燻肉給眾軍士補充體能。
只聽一個花白的老翁在老營的一處分區喊了聲:
「給正軍送飯的,一會就走了。」
然後就見一群十三四歲的孩子手提著瓮開始到這老翁這裡陸續集結。
楊娃子,也聽到了老翁的話,忙應了聲:
「就來,孫頭。」
說完將手上最後一點粟團塞進了嘴裡,然後顧不得和做飯的阿母多說話,就要奔過去集結。
但他還沒走兩步,一個和她阿母一起做飯的王小娘就喊住了他,然後往楊娃子的懷兜里又塞了份粟團,還忸怩地告訴楊娃子:
「娃子,這份記得,還是給你張叔的,別忘了,記得就只給他一人的。」
楊娃子哎了聲,奔到了孫頭那,趕緊匯合了送飯隊的小夥伴,他們準備去給于禁部的張達曲送飯。
一人三份粟團,一小塊燻肉,一份醬菜,還有一竹筒放了點鹽花的清水。這就是他們曲今日站前的伙食。
楊娃子和他阿母是蛇丘太平徒的家卷,他父親被蛇丘的渠魁召集去後就再也沒有回來。知道有前些日,泰山的黃巾軍打下了蛇丘,他阿母就帶著他和其他太平道家捲去投奔了。這些日子,他阿母也問過不少人,問阿爹的情況,但有些人說是死了,有些人說,他們已經北上去平原了,說後面還要北上。
楊娃子很難過,但在泰山軍老營這個集體下,難過很快就被眾多夥伴的培養和衝散,反而一股做大事的成年感而包圍。
這些泰山軍的叔們真的雄壯,楊娃子看了看自己的細胳膊,羨慕極了。但楊娃子覺得自己已經是成丁了,就比如剛那個王小娘讓他送粟團給那個叫張達的將軍,他楊娃子就懂,不就是想和人家生娃子,這有啥不懂的。
他之前替王小娘已經送過幾次了,見過那個叫張達的將軍,要問有什麼感覺。楊娃子只有一句話,真是個好丁。黑、粗、壯,然後臉頰上還有一個大疤,只不笑,就威風極了。只可惜,他每次給張達將軍送王小娘送的粟團,這將軍都笑得和隔壁村的大傻子一樣,真弄不懂。
不過今天不一樣了,今天終於是遇到打仗了,而他楊娃子今日也要做得一番大事,壯舉。
他這邊跟著送飯隊走,後面一個和他差不多大的伴當就躡過來,低聲問:
「東西準備好了嗎?沒被你娘發現吧。」
楊娃子嘿嘿一笑,回道:
「放心,我楊娃子做事什麼時候拉稀過。一會咱們就在前線殺幾個漢狗,也讓弟兄們瞧瞧,我們楊家壁的娃子有多威。」
他那個伴當和他一樣,都是楊家裡的,叫楊狗生。他們老營的婦孺都是按籍貫劃區的,他們這些楊家壁的黃巾軍子弟都分一塊。
楊狗生滿臉仇恨的望著遠方的漢兵,手攥緊兜里的木尖刺,呢喃道:
「阿爹,阿娘,兒這就給你們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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