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曾經的自己（1 / 1）

    離小時候家中非常富有，這棟雙院雙座的二層別墅是在他四歲時由身為建築師的父親建造的，長大後聽說當時是準備用來報答一個國企老總的知遇之恩，結果因為風聲太緊沒送出去自己住了下來，後來又補了二十萬現金給那位老總。

    「九十年代的二十萬說送就送出去了，我咋沒發現我家小時候這麼有錢呢？」深深吸了口氣穩住情緒，離抬腳如同穿越空間般穿過大門走了進去。

    「奶奶……」眼前的畫面在離腦海內非常清晰的記得，離的眼眶不禁有些濕潤。那年他四歲，脾性暴躁的父親正和母親扭打著，因為糖尿病腳部腐爛右腿膝蓋以下被截肢的奶奶將壓抑著恐懼小聲啜泣的自己護在角落。

    事情的起因離已經忘了，他只記得是因為自己做了什麼導致父親打他，進而演變成了現在這個模樣。

    高大的落地鐘被父親發泄著怒氣推倒，被摔碎的零碎玻璃碎片落滿整個客廳。

    「來啊，你跟我吵啊，你打他不就是想跟我吵嗎！」奶奶和父親的關係很惡劣，印象中只要父親打自己奶奶就會說這句話，「看我不順眼拿我孫子撒什麼氣，我回農村不礙你眼就是了！」

    說完這句話後，再次見到奶奶是在三年後的喪禮上，只是水晶棺裡面目安詳的奶奶再也不會拄著農村常見的四腳小板凳，艱難的移動到冰箱前偷偷拿出兩根冰棍，帶著笑意和自己一邊分享一邊告訴自己，「別跟你媽講喔。」

    「你奶被你老子趕出去在老家呆了三年，過年你老子回去賭錢都沒去看過她一次，你大伯二伯也從來沒問過，也就我悄悄去看過她一次，那時候沒人照顧她幫她打針，她眼睛已經看不見了，我問她想不想回來，她講想，結果你老子不願意。」這是成年後獨自在外生活母親來看離時告訴自己的話，而在離的記憶里，所有的長輩都是這樣的說法——她不肯回來，糖尿病什麼都不能吃，她自己不想活了。

    客廳里的人影漸漸消失，隔壁的房間裡開始傳來噼里啪啦的麻將碰撞聲。

    「槓……成牌！」已經上了小學的離背著書包放學回來後聽到了門內傳來的聲音沉默著走回自己的房間關上門，晚飯自己煮了一包方便麵草草解決，半夜睡夢間依稀聽到賭桌散去人群離開的雜亂聲，早晨起來父母還在睡覺，自己又隨便做了些早飯吃了獨自上學去，這樣的生活從奶奶離開後上了幼兒園就開始了，沒日沒夜的賭，不是在家就是在外面徹夜不歸，離早就習慣了。

    「你小時候五毛錢都能裝在身上一個月不花。」長大後離常常被母親調笑，而離的回答則讓母親一時中陷入沉默，「小時候不知道家裡有錢，經常看你們輸錢吵架就知道錢是個好東西，所以捨不得用，總想著我留夠錢給你們的話你們就不會吵架了。」

    沒等離感概，場景再次變換——一個眼熟的男人正和母親抱在客廳里被探頭的自己看到了，那是父親的一個朋友，彼時還不懂男女關係被母親喝罵走的離只覺得奇怪倒也沒有多想。

    不知道沉默了多久，在已經空無一人的客廳里離終於動了起來，走到一道房門前推開，父母都不在家裡，十歲的離放學回來後正緊張的悄悄打開母親的衣櫃，看著空蕩蕩的衣櫃還年幼的自己臉上滿是掩不住的失落。

    從離有記憶開始，每年母親都會和父親大吵一架後離開，過上半年或者一年多再回來，所以每次父母吵架離都會在放學回來後翻看母親的衣櫃，衣櫃要是有衣服便能放下心思回自己房裡寫作業，要是空的，那就說明母親又離家出走了。

    這樣的生活持續到上了初中，十四歲那年，離的二伯被雙規入獄了，似乎伴隨著詛咒，不久後來自奶奶遺傳的腎衰竭和糖尿病爆發出現在身體一向很好的父親身上，在一場徹夜的賭局中他忽然倒地不起了。

    「不好好保養，你最多六年。」國內最權威的腎內科醫院院長親自到父親面前開口道，「正常人以你的情況早就已經死過了，也就虧你之前身體素質好。」

    從這時起，任由父親再如何母親也不和他吵架了，生活趨於安穩下來。不過伴隨著青春期的到來，還有叛逆。

    由不寫作業到逃課打架，抽菸早戀，每天蹲著校門口一幅誰敢多看我兩眼我就揍你的模樣來回晃悠，從名列前茅的種子生到問題學生離只用了不到半年。

    「當初好好讀書的話，我現在不是醫生也是個律師吧？」看著叼著煙和一群校外小混混走在路上的自己，離帶著苦澀調笑了一句。

    吃了不少打，也換過學校，一向護著自己的母親也一臉的恨鐵不成鋼，而當時處於叛逆期的離腦子裡簡單固執的只有一個想法，「我就不讀！」

    最後父母絕望的放棄了，任由離自己胡鬧下去，好在後來遇到了人生第一部為之痴醉的番死亡筆記，雖然沒有改變叛逆的心態，但是也讓離踏上追番的道路不再痴迷和小混混糾纏在一塊，最初在電視上接觸到火影的時候才四年級，真正開始追看火影離已經十五歲了。

    場景持續變換，離站在第三者的角度上看著不同時期的自己有些說不出來感慨，三分自憐，三分哀怨，三分慶幸，還有一分哭笑不得。

    「那件事也快到了吧。」站在十六歲放棄中考上了一所技校的自己面前，端詳著那張在吸收大量番劇對於世界的解析、大量動漫角色的人生哲理後不再桀驁不馴的臉，離想到了那場真正意義上讓這個家崩離潰散的事件。

    在此之間，早已經和父親分房的母親有了一個新的感情對象，並且毫不忌諱的帶著離和他見面。

    老實說當時離的內心是非常複雜的，他幾度想要掀桌走人，可是他看到和那個陌生男人牽著手笑的如同一個十八歲懷春少女的母親，那是她在父親身邊從未露出過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