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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39 江州難為援(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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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彼此見面第一次交鋒,王彬大敗虧輸。區區幾條部屬人命,倒不足以對他形成震懾,沈充終究還是不敢直接害他。但如此表態根本不留情面,卻讓他心內凜然。

    接下來即便再作爭執,也根本毫無意義,他只是單車而已,根本沒有典軍之權,況且即便是有,在東揚軍統序內也根本越不過沈充這個鎮東將軍!

    然而最讓王彬心寒的,則是座中濟濟,居然沒有一人站出來,哪怕是遞給他一個台階!

    有些失魂落魄的退出了中軍大帳,王彬此行受辱之餘,倒也不是沒有收穫。用幾條部屬人命認清楚了一個事實,那就是沈充對於東揚州的經營把持,比他原本的想像還要穩固得多!

    沈充雖然沒有給王彬留面子,但也並沒有刻意留難,任由其離開。只是來時氣勢洶洶,離開時卻是孑然一身。

    與東揚軍大營外留守的隨員們匯集,王彬已經完全沒有了來時一路上的慷慨激昂,只是喚來曹曼,將自己先前遭遇講述一遍,神色黯淡道:「會稽頑疾已成,緩圖已是無計。台中昏聵失察,養奸於東南。如今要我單車治郡,如何能扼貉賊之勢!」

    曹曼聽完之後,眉頭也是緊皺,這會兒自然不好說什麼台中沒有派你,而是你自己強求之類的風涼話。聽完王彬講述剛才的遭遇,他不免又回想起來早前在台城親眼所見沈哲子將殷融痛罵得無地自容的畫面,心內已是有感,名無幸至,沈氏拔顯於時局中央,這父子二人,果然各有過人之處啊!

    沉吟許久之後,曹曼才遙遙一指西面,沉聲道:「二軍隔山對峙,分地劃營,恰如故中書所言,俱都不敢過於雷池。可見沈公即便勢盛,仍是不敢悖行於王統。假使處明兄那裡能有大助,此局未必不能破開!」

    這一點,王彬當然也意識到了。假使王舒那裡肯越境支持自己,那麼沈充今次擺出的局也能不攻自破。可問題是,他之所以力求南來會稽,本就不乏要與王舒競爭的意思。如今被擠兌的下不來台,完全處於弱勢之下,又怎麼好意思開得了這個口。

    況且他與王舒之間,本來就頗有不睦,假使王舒賣力支持,必然也要面對沈充的反擊,肯定會付出一些代價。在這種形勢下,王彬實在沒有信心能夠說動王舒。

    曹曼見王彬滿臉遲疑之色,心中不免也是一嘆。他本就是王氏姻親,對於王門幾兄弟之間這些亂七八糟的糾紛分歧也都清楚得很。中朝以降,此家確是當興,玲琅滿目,滿門俱賢。可正是因為如此,每一個心內都有一盤算計,不待旁人打擊,自己已經先爭執起來了。

    以曹曼這個局外人看來,事到如今,王家聲勢已經大不如前乃是一個不爭的事實,除了太保居於中樞苦苦維持之外,王舒和王彬其實都只是方面之才,欠缺了支柱之能。

    如今各方都在窮爭上進,就連素來為人看輕的吳人都爭出了一個沈氏可為領袖門戶,王家自己居然還有糾紛,也不知說他們痴愚好,還是過分聰明。

    但無論怎麼說,曹曼既然已經跟隨王彬南來,也是希望能夠在會稽有所建樹。眼下這個形勢,若就這麼去了會稽,少不了要被投閒置散,排擠於事務之外,很難有什麼作為。

    「事已至此,別無他計。我既然從於世儒南來,自當為你分憂,請行一趟。沈公既已剿匪而來,江州親眷差一旅偏師庇護東去,也是情理應當。」

    於是沉吟半晌後,曹曼便主動請纓道。

    對於曹曼如此仗義,王彬自然感激非常,關鍵時刻他也不能諸事委於旁人,因而咬牙道:「會稽是我固請,如今所見難處甚於舊思,但也要擔當起來。江州庭門親眷,我與長澤同去。」

    做出了決定之後,儘管天色已晚,王彬也還是連夜上路。沈充連他親隨都說殺就殺,若是夜居其營壘之畔,還不知會搞出什麼事情來。對於沈充的強硬,他是真的感到忌憚了。這個貉子做起事來,完全不同於他舊日閱歷所見,實在不宜再作犯險。

    兩軍雖然隔境對峙,但彼此之間也有幾十里距離,而且都是崎嶇山路。王彬一行連夜趕路,可謂辛苦,幸在大軍屯此,沿路倒也沒有發生什麼意外之事。只是沿途繞遠,一直到了黎明時分,他們才跨越了郡界到了鄱陽郡境內。

    江州軍防守可謂森嚴,王彬這一行也有數百人之多,剛剛過境,便被游騎斥候們給包圍了起來,勒令停止前進。王彬又讓人送上自己的名帖和親筆信,待到游騎們回營確認,往來奔走之間,天色已經大亮。


    聊以**的是,江州軍反應也很快,未到正午,便有一隊數百騎士並近千步卒趕來此處。領軍的乃是王允之,彼此見面之後,也來不及作更多寒暄,王允之便問道:「治中得聞叔父將赴會稽,怎麼輾轉到了鄱陽?」

    雖然在晚輩面前示弱讓王彬感覺有些為難,但眼下要求助於人,王彬也顧不得那麼多了,長嘆一聲說道:「一言難盡,若非僥倖,幾不能見我家兒郎啊!」

    曹曼也明白讓王彬自言不免有些尷尬,在旁邊說道:「今次越境來見,其實是有一事相求。東揚州治動盪,甚至萬人之眾輕發,可知此行多險。使君受命而來,雖險不敢輕辭,恰好深猷掌軍駐此,所以想請一部勁旅,護衛使君東向上任。」

    王允之聽到這話,眉頭已經深皺起來:「我雖治軍於此,但其實並無輕調之權……東揚自有勁旅,叔父何須別求?各軍自守治土,越境實在隱患太多。」

    聽到王允之這推諉之詞,王彬臉色已經變得有些難看。旁邊曹曼連忙又說道:「使君今次單車遠軍,況且眼下尚未履任。江州肱骨血親之宗,求此才是近需,不將生死置於遠鄉之手啊。深猷既然居此,想來處明兄所處未遠,如果你自己不能作決,可以使人將我等送至處明兄所在。」

    王允之低頭沉吟半晌,然後才對王彬說道:「叔父可否移步聽我細言?」

    「長澤舊眷所親,本就不是外人。有什麼話,不妨就在這裡說。」

    王彬這會兒臉色已經有點黑,他哪裡看不出王允之的不樂意,心情不免更加惡劣。

    雖然有王彬此言,但曹曼終究也是要臉的,既然王允之表態他在多事,也實在不好意思再留在當場,轉頭便離開了此處。

    待到曹曼離開,王允之才嘆息一聲,低頭說道:「叔父或是久居京畿,少略方伯之患。如今江州也是多困,家父為州治鄉人所請,多半無功,已積薄怨。陶氏自長沙降於湘東,眼下正抵廬陵腹心成患。歷陽鎖斷大江,台令多有疏遠難行。若當此時越境往東,再惡東揚,所患實在良多啊!」

    王允之所言江州目下的困境,一半都要王彬背鍋,所以王允之才請曹曼暫離,不想在外人面前傷了王彬的面子。

    首先湘東那裡,諸葛恢所謀對於江州的穩定實在很有幫助,可是王彬將職位拱手讓人,陶侃卻不嫌湘東潮熱,直接讓兒子接手了,給江州造成不小的壓力。

    其次便是王彬今次不合時宜的爭取會稽之任,讓台中太保那裡形勢也變得侷促起來。他父親為了拉攏江州各家而許諾的台職,近期內將近一半都被別家頂替,所以近來王舒為了平復這些人家的怨氣,也是忙碌非常。

    更不要說東揚州沈充直接提兵西向,哪怕不敢越境,江州這裡也要有所回應,否則就顯得太過於軟弱可欺。

    所以王彬眼下還要求江州出兵給他撐場面,簡直就是妄想!當然,如果王彬能夠快速掌握住會稽,對於江州裨益也會很大。但問題是,王舒壓根就不看好王彬能夠斗得過沈充!

    就算江州幫忙,不過是爭取一個短暫相持不下的局面,王彬根本沒有餘力反哺江州,而江州卻要因此付出極大的代價!與其如此,還不如讓王彬趕緊哪來的回哪去,這樣一來,太保在都中也可以更加集中力量支持江州。

    雖然王允之所言已經不乏委婉,但是王彬一路行來,心境可謂大起大落,飽受蹂躪,此時再被一個小輩當面問責,心中之憤慨可想而知!

    「原來我此行是強人所難,自取其辱!既然如此,倒也無謂再作惡客。險途我自履之,希望深猷你能永固鎮土,公卿萬世!」

    說完這話之後,王彬將袍袖一卷,決然轉身,對身後隨員道:「我們走!」

    王允之見狀,臉上也流露出為難之色,前行幾步張口欲言,但最終還是閉上了嘴巴,只是獨身默默跟隨在王彬隊伍之後,一直行出數里外,到達郡界不再向前,站在那裡一直等到王彬等人徹底消失在視野中,才轉身返回。

    沒能在江州得到援助,王彬徹底陷入了困境,進退維谷。前行會稽,所圖渺茫。但若就此不去,那麼他在時下的名望將會跌至谷底,此生再難有所進望。開弓沒有回頭箭,無論前途如何,也要咬牙前行!

    當隊伍再行回東揚軍駐營所在,王彬卻看到營壘已經拆除近半,使人上前一打聽,沈充一早便已經率親衛動身返回會稽,只是留信請他自去山陰上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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