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明日的明日（1 / 1）

    「……真是宏偉啊。」

    伊山久駕駛著第二代宇宙戰機駛過太空環，他滿心讚嘆道。

    在通訊器中就有聲音回答道：「那可不是，新時代的奇蹟啊！全長五萬六千公里，寬度四十公里，總承載超級電腦九千三百多億台，挖空了兩條小行星帶，外加小半顆低質行星才造成，而這一切我們僅僅只用了四年時間而且！比預想的時間提前了幾乎一年！現在也才新世紀十三年五月！」

    這確實是奇蹟。

    一條長五萬六千公里，寬四十公里，這還沒計算厚度問題，光是金屬質量就是一個天文數字，曾有人做過大概計算，光是所用的鋼鐵就是曾經人類數千年來所開採冶煉鋼鐵總量的百萬倍以上！！

    這簡直就是一個不可思議的奇蹟！

    十二億人同心協力為一件事而努力時，所能夠爆發出來的那種力量足以驚天動地。

    「……可是這也意味著，我們很快就要分別了。」在通訊器中就有一個女聲響起。

    能夠在這通訊器里說話的全部都是適格者，他們正在例行巡邏與訓練，而這時他們全部都情緒低落了下來。

    四年時間，通過對太空環建築面積的計算，然後以每個維護員所能夠達到的最合理面積，最終確認了一百五十萬維護員，五萬六千公里長度，四十公里寬度的遼闊太空環上，同一時間只有六千多人活動，剩下的人全部都處於休眠沉睡狀態。

    如此一來，每一個人平均要維護三百七十多平方千米的超級電腦區域，而且這真可以說是超級地廣人稀，除非是刻意相聚，不然彼此之間是不可能有碰頭機會。

    而且……說句不好聽的，當人類在月球中去往黑洞時，整個宇宙里也就只剩下了他們這六千多人，這種孤獨光是想一想就足以讓人瘋狂。

    現在就已經到了即將分別的前夕了。

    「聽說下個月初要舉辦辭別晚宴，會在六個場區邀請這一百五十萬人全員參與，決定者會親自到場。」有人繼續說道。

    「……再怎麼感謝，也是讓他們赴死啊。」剛剛的女聲情緒低落的道。

    伊山久就說道：「話也不能夠這麼說，一來這並非是強迫性質，二來說句不好聽的，要不是我是適格者，說不定我都想要去當萬年維護員。」

    通訊器中沉默了幾秒，就有一個賤兮兮的聲音道：「你是看上了那兩個陪伴型智能機器人了吧？」

    「肯定是，那兩個陪伴型機器人可真是……比真人還真，而且使用了最新式的人工智慧程序，聽說還有自動學習功能，只要你長期和其對話，它會變得越來越像人，除此以外，我聽說其中還有同理心程序，母性程序，以及心理學的知識，這可真是比真人還要好啊。」有人讚嘆道。

    那個賤兮兮的聲音就撲哧笑道：「老兄，你覺得伊山久是為了這些嗎？不，他就是饞人家身體好吧？從性格到外貌到體型的全定製，你想要什麼樣子的都可以，而且這可是絕對保密，除了你自己，沒人知道你所造機器人的形態如何，換言之……那怕伱造成貓娘，或者是蘿莉，熟女，再誇張些，你那怕是造個男娘都沒人知道，他想要的是這個好吧？」

    伊山久臉色漲紅，立刻反駁道：「屁！我就是想要玩那些遊戲！！每一個萬年維護員都可以要求定製十款遊戲，什麼遊戲都可以，甚至是比那些5a級遊戲還要好的遊戲，除此以外，過往人類曾經有過的遊戲，甭管單機還是網遊，只要你提出來，全給你整上，而且別怕沒人陪你玩，智能程序操控的假人，會說話，會配合，會pk……」

    「而且除了遊戲，還有小說，還有電影，動畫，漫畫……有人統計過，這些東西全部玩下來，估計五六十年就沒了，這還不爽啊？」

    通訊器里的人就開始了起鬨，有說要女人的，有說這種宅男天堂他們也想要去的，一時間仿佛沒人悲傷了一樣。

    隔了許久，那個女聲忽然說道：「可是想親人了，想朋友了，想要去外面逛逛街，吃吃好吃的……該怎麼辦？」

    通訊器中漸漸沒了聲息，所有人在這一刻仿佛失去了全部言語一樣。

    沒辦法……

    不然，為什麼說這一百五十萬人是犧牲者與赴死者呢？

    「所以……這就是必須的犧牲嗎？一百五十萬人的犧牲……」

    路遠明對著鏡子問道。

    他正在準備辭別晚宴時該穿的衣服，該說的話。

    距離辭別晚宴還有不足一個星期的時間，而辭別晚宴後，所有人類就會在三天內進入月球，接著在檢查之後確認無誤，就要向著黑洞進發了。

    換言之，最多還有十天不到的時間，他們就將辭別這一百五十萬人……

    真正的生離死別！

    可是路遠明真的對此無可奈何。

    因為這真的是必須的犧牲，沒有這一百五十萬人的犧牲，整個未來再會計劃將根本沒有實行的可能。

    從地球時代的2024年到現在的新世紀十三年，路遠明看到了太多的犧牲，數十萬，數百萬，到偽鋼戰役中的兩千四百萬，路遠明固然悲傷，但是從未有過如眼前這一百五十萬人的犧牲那樣讓他糾結。

    當路遠明直視向了鏡中的自己時，他做了一個決定。

    很快的，辭別晚宴的時間到了。

    在月球內部的六個超大型廣場容納這一百五十萬人，每個人面前都擺放著美味佳肴與美酒飲料，當這些萬年維護員入席後，已經有人等不及的開始吃喝起來，這些人倒是表現得異常坦然，一點也沒有因為即將離開人類社會而有絲毫的擔憂或者痛苦，仿佛他們只是接受了一份很普通的工作一般。

    不多時，晚宴開始，自然就有主持人在台上說話，然後又有歌星獻唱，相聲小品也有，魔術雜技也都有，看起來氣氛似乎很是歡快，反倒是給人一種喪事喜辦的感覺。

    路遠明就在後台看著這一切，他的感官極為敏銳，自然也看到了在台下一些萬年維護員臉上的不安，但是這些人將自己的不安隱藏得很好，甚至他們都在哈哈大笑，開心的吃喝，旁人根本無從察覺到他們的不安。

    雖然不至於說是強顏歡笑，但是顯然他們並不是外界所說的那種去享福之類的心態，是啊，這本是犧牲，即便有著這樣那樣的措施，但這其實也不過是為了挽救他們可能會瀕臨絕望的精神心態，又怎麼可能是去享福什麼的呢？

    晚宴很快就到了結尾，在主持人的話音聲中，路遠明來到了一號廣場的台上，而他的影像也同步更新到了二號到六號廣場的大屏幕上，同時全人類的網絡也都直播在這裡，十二多億的人類也全部都看著。

    路遠明來到台上時，他開口就想要說文員早已經為他寫好的通稿，但是在開口的那一刻他卻沉默了，至少沉默了數秒時間，這才對著台下所有人說道：「我很抱歉……我還不夠強，我們人類還不夠強，對於這個宇宙來說，我們人類太弱小了，弱小到不靠犧牲就無法存活下去的地步。」

    在幕後的文員們都是大急，這顯然不是他們所寫的通稿，不過在他們旁邊的高層卻制止了他們的慌亂，這些高層們都神色複雜的看著路遠明，他們中一些人已經大概猜出了路遠明想要做什麼了。

    唐哲安這時也倚靠在一面牆壁上靜靜看著，忽然在這時，一個婦女和一個二十多歲的女性走來，唐哲安眼中出現了一些慌亂，但是他並沒有動彈，直到這名婦女哭著跑向了他，他這才無奈的抱住了這名婦女，同時就對那女性說道：「我愚蠢的小妹啊，你是怎麼找到我的？」

    這兩人正是唐媽和唐哲安的妹妹唐曦。

    唐媽想要說什麼，但是一時間只是哭著，唐曦就滿臉不耐煩的道：「你躲了我們這麼多年，其實我早就從決定者那裡知道了，你不是我們這個世界的唐哲安，你是平行世界的他……但那又如何？你還是唐哲安，你還是她兒子。」

    唐哲安心中嘆了口氣，他安撫著懷中的婦女，同時說道：「我們有什麼事一會再說，先聽路遠明說完。」

    而在台上，路遠明繼續說道：「有人告訴我，這是必須的犧牲，但是我想要說的是……根本沒有所謂必須的犧牲，你們的犧牲全都是因為我們太弱了，若是我們更強一些，你們就不必犧牲了。」

    「……所以，請原諒我們，同時，謝謝你們。」

    路遠明深深鞠了一躬，當他直起腰來時，他身上覆蓋的金紅色全身鎧甲開始了剝離，他的容貌和全身第一次完全顯露在了所有人類面前，頓時從台上台下響起了驚呼聲，兩個主持人甚至差點撲上來為路遠明遮擋容貌。

    同時在台後，幾乎所有的工作人員都在緊急向上報告詢問，是否立刻終止全球直播。

    高層們神色複雜，他們制止了這些騷動，並且發布了繼續直播的決定。

    在台上，路遠明就坦然的說道：「我之所以一直隱藏我的容貌，想來大家也都該知道原因……我渴望著自由自在的生活，我渴望著在履行我決定者的職責的同時，還能夠享受平凡人的生活與世界。」

    「你們知道嗎？在我做出要讓你們這一百五十萬人犧牲的決定時，我從未有過這麼一刻痛恨我的自私與懦弱。」

    「你們都願意在孤獨中終老赴死，而我卻可以既站在決定者的地位上發號司令，又可以遮蔽我的容貌，隱藏我的身份而享受權力與自由……」

    「我真他媽的是一個自私的混蛋！！」

    「這世上怎麼可能有這麼好的事情！？」

    「赴死者們，我沒法用這遮蔽的容貌，這隱藏的身份來面對你們！」

    路遠明向身後招了招手，兩個主持人還有些發愣不懂，唐哲安就在後台大聲喊道：「你們是白痴嗎？給酒啊！」

    當下就有工作人員想要跑上台去，而唐哲安直接搶過了這酒壺和酒杯，大踏步的跑到了台上路遠明的身旁，然後為他倒了一杯酒遞了過去。

    路遠明也不管，只是舉起酒杯道：「三日後，我們就將出發，而你們……赴死者們，你們將為我們人類守衛好這一線生機，我不敢對你們說這死亡，這犧牲，這赴死有多麼的光榮，我只能夠說，原諒我們，謝謝你們，以及……等待我，等待我們人類文明變得更強，到了那時，我必會帶你們回家！」

    「我敬你們，英雄們！」

    說完，路遠明一口飲盡這酒，而台下的人，其餘廣場上的人，還有在不知道多少家庭中的人，他們都站了起來，有酒的倒酒，沒酒的倒飲料，也都於此時此刻滿飲此杯。

    這時，台下有人大聲吼著：「決定者，你們一定會回來的吧？我們未來一定還會再會的吧！？」

    一開始只有一個人大聲吼，漸漸的，台下所有人，別的廣場上所有人，他們全部都在大聲吼著，他們眼中有淚水湧出，兀自不覺的嘶吼出聲。

    路遠明低著頭，他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因為他知道此去雖然預定了回歸，但那是黑洞，裡面有什麼，會如何他一概不知，所以他無法給出承諾。

    但這時候，唐哲安搶過話筒大聲道：「會的，我們還會再會，經過計算，一萬零三百年後……當東南耀星移到二十八度角，從戴森雲後面浮現出來閃爍夜空時，到了那時……」

    「就是我們人類從黑洞裡回來，來帶你們回家的時候！！」

    三日後，一百五十萬萬年維護員進入太空環，按照一開始設計好的順序與為止，除了六千多人作為第一批維護人員，其餘人盡數進入到了休眠艙中進行冷凍休眠。

    與此同時，全部人類回歸月球內部，於新世紀十三年六月一日啟程。

    月球承載著剩下的十二億人，承載著人類文明和全部希望……

    向著黑洞進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