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扶桑 第八十八章(1 / 1)
山上。
阿辭坐在屋內,看著那火塘之中閃爍著的火苗,屋外的風聲依舊,微微敞開的窗欞之中偶然飄進幾片雪花,她只要一抬眼就可以看到那窗欞狹小的空間外慘白的天空。
這時,鈴鐺聲再一次響起,緊接著,門被推開了,阿辭扭頭看去,敖易身上掛著血氣,那臉龐也掛著幾滴血珠,他一身戾氣,帶著寒氣進屋,那手上的紅血觸目驚心,他進屋,掃了眼阿辭,繼而關上了門,然後在盆中洗掉手上的血,這一刻,阿辭聞到了空氣之中的血腥味。
她微微抬手掩住了鼻子。
再次看去時,敖易脫下了衣服,她默默別開了臉,看向別處。
不一會兒隨著窸窸窣窣的聲音過後,敖易叩著腰帶,邊走出來,邊說道:「說說吧,你到底是誰的人?」
阿辭加了些柴,看著他:「你為何這麼問?」
敖易理了理衣服坐下,然後抬眼看著阿辭,他的眉宇間是徐徐的不耐:「你要知道,就算你把那幾個畜牲找出來交給我,我也不一定會答應你的要求。」
阿辭神色淡然,氣定神閒得如同勝券在握般,她說道:「我從來不做沒回報的買賣。」
話音剛落,敖易緩緩攢眉,呼吸慢慢沉重起來,他抬手不可置信地看著自己的手,看著手上起的紅疹,他呼吸慢慢困難起來,他瞪著阿辭,咬牙切齒地說道:「你竟敢給老子下毒?!」
阿辭漠不關心地繼續加著柴火,那火苗越來越大,被敖易帶進來的寒氣也消散了不少。
「大當家說笑了,我不過是一報還一報而已。」
敖易強撐著身上的痛楚,一直在回想究竟是什麼時候,究竟何時被下了毒?
隨著火勢越來越猛,敖易只覺自己越來越難以呼吸。
阿辭就這樣冷眼看著他痛苦倒地。
可是敖易儘管如此,他依舊不肯服輸,執拗的眼神惡狠狠地盯著阿辭,咬牙切齒,一字一句地說道:「有種你就把老子弄死,虎威山的所有人都不會放過你,你跟不能下不了山。」
阿辭嘴角微微上翹,慢慢地氣定神閒地倒了杯熱茶,接著就對他說道:「那你信不信,其實你的那個二當家早就已經想要另占山頭了?」
敖易鎖緊了眉頭,兩人就這麼對視了一會兒,等到杯中的茶水溫了後,阿辭將茶杯舉到他面前:「所以,咱們是要坐下來好好談談,還是說,大當家就這樣捨得拋棄敖蘭珠就走?」
敖易二話不說,那眼底對阿辭的恨意已經到達了頂峰,他接過茶一飲而盡。
阿辭都有點佩服他的勇氣和膽識:「你就不怕我繼續在茶水裡面下毒?」
敖易坐起身,瞪了眼他:「老子不怕死。」
阿辭笑著起身,拍了拍手,重新整理了衣袍坐下,然後盯著敖易,眼神示意他坐在另一邊的位置上。
敖易也知道這一段是他理虧,這個男的不就是想要報當初自己給了他一拳的仇麼?
這麼睚眥必報的一個人,若是真的像他說的,自己死了,那個二當家又投靠了那個三王,虎威山的人又該如何?敖蘭珠又會如何?
自己絕對不能讓這件事情發生。
他站起身坐下,盯著阿辭,就說到:「你先回答我之前的問題?」
阿辭展開雙手,烤著火,慢慢說道:「你都已經知道了,為何還要來問我?」
敖易鎖緊的眉頭就沒有舒展過,他說道:「說你是先王妃的人,你又能夠把這些人交給我,不惜得罪先王妃,但是說你是三王的人,你又知道再這樣下去,三王一定會遭受到先王妃的忌憚和攻擊,到時候便是兩人的戰爭,只有一種說法,你要麼就是外面那些西荒軍的人,要麼就是其他人。」
阿辭挑眉看著他:「大當家還是挺聰明的,能夠將事情看的如此通透。」
敖易緊盯著他想要從他口中聽到答案:「我那邊人都不是。」
敖易微微眯眼,眼中的醞釀的怒火緩緩平息,他接著道:「那些人是我欠你一個人情,說吧,你究竟想要什麼,要我們投靠三王?還是投靠西荒軍?」
阿辭嘴角扯笑:「全妖域的人都痛恨西荒軍,就算你們不是妖域的人,起碼也要和妖域的人同氣連枝。」
敖易看著他,甚至越來越看不懂他:「那你想要什麼?」
阿辭掃了眼他,烤著火的手,慢慢收了回來,隨後說道:「你。」
「我?你要我幹嘛?」
「我需要你還有你的那些弟兄們,和我弟兄們一起,把這座城給護住了。」
敖易帶著徐徐的深思看著他,只聽得他繼續說道:「不出三日,三江就會結冰,到時候西荒軍一定會發動第一輪的攻城,那個時候我需要你們守住城中百姓。」
敖易:「你真的只是為了城中的百姓?真的只是為了妖域?」
阿辭點點頭:「那是自然。」
順帶把債收一下而已。
敖易答應了下來,這個時候阿辭說道:「別怪我沒提醒你,那個二當家還是儘快捨棄為好,否則到時候壞了事,我可不會顧及你的面子而放過他。」
阿辭說完,起身就要走,卻在這時,有人推門進來,看到阿辭時有些微微愣住,接著看到敖易出來時,面上的陰騭才緩緩消散,也換上了幾分陰險的笑容:「大哥,你有客人?」
阿辭抬手作了揖:「見過二當家。」
敖易走出來看了眼阿辭又看了眼門口站著的圖昂多,負手說道:「圖昂多,你找我有事?」
阿辭說道:「二位當家的既然有事要談,那我先下山了。」
敖易點點頭,還特意讓自己手下的弟兄送阿辭下了山。
圖昂多這時視線緊隨著阿辭,回神過來便說道:「大哥,這人不是三王的人麼?」
敖易點點頭,「你來了正好,告訴弟兄們,咱們明日便要下山,投靠三王。」
圖昂多聽了眼睛一亮:「真的?!大哥你想通了!」
敖易目光深邃,似乎是在想著什麼,他說到:「他說得對,再這樣下去,實在不是一個明智之舉。」
圖昂多樂呵呵地:「大哥,你想通了,我實在是太高興了。」
敖易這時心中咯噔一下,目光深深地看了眼圖昂多,隨後便是什麼也沒說。
第二天,三王剿匪成功的消息傳遍了城中的大街小巷,以至於敖易一行人浩浩湯湯地下來時,那些百姓也是半信半疑地夾道看著,阿辭坐在馬背上,看著遠處的人群,立野這個時候看了眼阿辭,接著就問道:「軍師,那些人真的被這個敖易給殺了」
阿辭點點頭:「自然是殺了,難不成還要列作山中的座上賓?」
立野忍不住嘖嘖地搖著頭,這個男人來到軍府當中已經有月余,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卻剛好把王爺煩憂之事給解決完了,甚至得到了王爺的各種嘉獎,聽軍營中的弟兄們說,這位軍師還隨時請弟兄們喝酒。
他都在想著,自己是否也要巴結巴結一下這個人,好讓他在王爺面前美言幾句。
正在想著,敖易一行人已經來到了他們面前。
阿辭嘴角微微淺笑,看著敖易,面上是成竹在胸的笑。
敖易抱拳,「山中十萬兄弟,全部在此,阿辭扭頭就看到了後面跟著的一個轎子,繼而扭頭對九和說道:「這位是我的內子,她可以照顧姑娘。」
敖易卻是抬手拒絕:「不必,小妹身邊有照顧她的嬤嬤。」
阿辭或許早就料到,就對九和說道:「你去把姑娘帶回她的住處。」
「是。」
敖易擰眉:「我們住哪兒?」
阿辭:「放心,就在我隔壁。」
「不在王爺軍府中?」
阿辭淺淺笑著:「王爺喜歡安靜,再說府中也沒有了住處。」
敖易輕輕哼了聲,接著就看到阿辭上前,對百姓們說道:「諸位城中百姓,三江已然結冰,敵寇很快就會攻城,王爺體恤城中百姓,特請虎威山的兄弟們來與諸位將士共御外敵,我在此立誓,定會護各位百姓周全!」
此話一出,便是如同風一般,吹進了大街小巷,百姓們雖然還是心存著芥蒂,這時,有人在人群之中說道:「他就是幫我們解了毒的神醫!他就是讓王爺開設糧倉的恩人!」
頓時間,大街小巷,人聲鼎沸,阿辭側首看著敖易:「你大可放心,現如今,山中兄弟皆是我妖域子民,皆是我等將士。」
敖易自然是知道阿辭特地說這些話背後的深意。
他是為了讓虎威山的人在這座城中有威望立足。
他的眉頭漸漸舒展,繼而眼中有了徐徐的溫柔。
「希望你言而有信。」
阿辭抬眉,嘴角輕笑:「那是自然。」
果然不出阿辭所料,三江的水在晚上就已經全部凍住,天還未亮,城外的哨所就已經吹起了鳴聲,城中軍營,元川途一身玄甲,站在布防圖面前,不知道在想著什麼,阿辭看著他,這元川途好歹也是上過戰場拿過軍功的人,是這幾年都閒慣了?所以突然要上戰場有點緊張?
「報————啟稟王爺,西荒軍已經離三江不足五里。」
「報————啟稟王爺,殿下的書信。」
「報————啟稟王爺,妖尊的尊令來了。」
.........
接二連三的軍報,一人報完又是一人,阿辭看著那些桌上的密信,信物,還有妖尊的尊令,她終於是知道這元川途究竟在等著什麼。
這個時候元川途顯然沒有了耐心,扭身就對阿辭說道:「有趙大人的書信麼?」
阿辭搖搖頭:「沒有。」
「你不是說只要本王剿匪成功,城中百姓便會臣服於我,到時候朝中各大臣都會站在本王這邊麼?」
「王爺莫急,你怎麼知道趙大人並不是在暗中觀察呢?」
元川途彭的一聲拳頭砸在桌子上,這個時候敖易一身戰甲進來,看到元川途後,也抱拳說道:「王爺,我已整軍,就待天亮出發。還請王爺指示。」
元川途疲憊中帶著不安,不安中帶著幾分焦躁,阿辭這時候說道:「王爺,我去看看。」
元川途點點頭。
阿辭和敖易出來,路上,敖易問道:「這王爺怎麼了?」
「不知道,可能是慫了吧。」
這個時候阿辭在那些兄弟面前站定,看著弟兄們昂揚的精神面貌,聽著號角吹響,自己仿佛又回到了當初在軍營之中的時光,她看了一圈,接著就對將士們說:「大家既然已經來到了這裡,就都是將士,將士之間不分彼此,護百姓周全,守城禦敵!」
「守城禦敵!」
「守城禦敵!」
「守城禦敵!」
........
敖易出發了,阿辭站在城牆上看著天幕漸漸亮起,周圍一片雪白,看著火把漸漸熄滅,她對身邊的九和說道:「你看好敖蘭珠,不要讓任何人靠近她。特別是圖昂多的人。」
「是。」
第一戰,李盛年應該不會親自出面。
她還不能召回烏瑰。
只要這一戰打得漂亮,李盛年一定會出現,到時候自己就可以重新召喚烏瑰。
她接著說道:「瑞羽他們那邊如何了?」
九和:「辭先生放心,瑞羽那邊一切妥當。」
可是等到敖易回來時,他第一時間就來找阿辭。
身上的盔甲還沒有褪下,一身血色攥住她的衣領,惡狠狠地說道:「你早就知道這些軍械有問題是不是!?所以才會讓我們先去送死!!???」
阿辭聽了大腦一片空白,甚至有些不理解敖易說的是什麼意思,一直到敖易揪著她,讓她看到死傷慘重的那些人,她才緩緩回過神來。
也慢慢知道了一切,元川途原來擔心的是這個?!
他一整天坐立不安也是因為這個?!!!
這個混蛋!
圖昂多直接上前,兇惡地指著阿辭就說道:「他娘的!你是不是故意的!」
阿辭卻沒有理睬他,直接走向那批軍械,門口的士兵看到她來了,也是一緊張:「軍師。」
「讓開!」
阿辭冷眼瞪著他們,他們也不好再攔著。
「軍師,立野大人在裡面。」
阿辭喝到:「讓開!」
掀開帳簾一看,立野正在清點著那些軍械,那面上無恥的笑,讓阿辭直接忍無可忍,身後的敖易看到後,直接指著他就說到:「他媽的!」
立野聞聲扭身看過來,就看到攥緊拳頭一臉憤怒的敖易和陰沉著臉漠然地看著他的阿辭,猛地被嚇了一跳,敖易罵完正要竄上前去,揍死那混蛋,可是誰知道阿辭卻攔住他,死死地壓著他的肩膀。
「你放開老子!放開!」
阿辭沉著臉,看著敖易,說道:「他們一定會為那些死去的將士陪葬。」
敖易擰緊眉頭:「你他媽說的話,老子現在一個字都不信!」
說完,惡狠狠地瞪著立野,又轉而瞪著阿辭,隨後憤憤離去。
阿辭對九和說道:「你去,看好他。」
「是。」
立野看了身邊被阿辭遣散的人,雖是不理解,但是還是上前以為這阿辭是三王的人,還特別無恥地笑著:「王爺說了,這些軍械就是為了讓他們長長記性,讓他們知道知道這城中究竟是誰說了算。」
阿辭上前一腳踢翻那裝著箭羽的箱子,拿起一看,說道:「這些是王爺的主意?」
立野抱著手,很是驕傲地說道:「那是自然。」
阿辭抬手就是一拳,立野一愣,不可置信地看著他。
阿辭還未等他反應過來,直接毫不留情地將血氣注入他體內,立野慢慢倒地,瞳孔逐漸渙散起來。
「本來是想讓你親自面臨恐懼的,可是現在,你恐怕連這個殊榮都不配。」
突然間,立野雙目呆滯地站在她面前,阿辭冷聲命令道:「把這些軍械全部換給三王。」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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