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馬庫拉格之戰(0)(1 / 1)
我是阿爾法瑞斯——這是一個謊言。
如果你願意相信,女士,我可以與你講述我的故事,因為你並不在聽。
我不記得我的起源。就算如我一樣不同尋常的生命,也並非在我睜開雙眼、誕生形體,自我的誕生之處離去之前,就知道我是一個怎樣的存在。
我只記得那些模糊的碎片和令人失落的印象,那些昏暗而漆黑的碎片,在無盡飛旋的光彩世界中徜徉的朦朧樂曲,和唯一的永恆閃耀者,居於萬種事物之上熠熠生輝的終點。
祂將一部分賦予了我,使我從虛空和黑暗中降生。祂離去後,我如此失落。
我應當是在某個夜晚或白天甦醒,天氣寒冷,足以讓水凝結。
我知道我的名字,有某種存在將它遞給了我,於是我對著我自己默念我的名字。當我提起它時,我感受不到任何的堅定使命或崇高讚許。我只是獲取了它,獲得了一個便利的稱呼,一個既定的終結。
我坐在那裡,聞到工業污染的氣味。人造化學元素的複雜氣味灼燒著我的呼吸道,卻不足以傷害我。我認出我周圍的雜物,那些延伸的管道、交錯的碎鐵殘片,被拋棄的燈牌壓住坑洞中的金屬肢體。
我站起來,檢視我的身軀,從手掌、手臂到軀幹和腿腳。我認識到我具有的身體形態比我以為的要高大而完善,如果要用上更加準確的詞語,我會選擇冰冷和蒼白。
我甩掉坑洞裡的垃圾殘渣,站在被有毒液體浸滿的廢紙箱、生鏽的金屬板、大量被拋棄的碳纖維、過期藥品、塑料、損壞的乾衣機、廢舊日光燈管和監視屏堆成的頂部,讓絢爛的黑暗在我的身體上落下。
遙望遠處的刺眼多色燈光和天穹上橫貫的行星中轉空間站,我知道無數架短途飛行器和穿梭器曾經無比繁忙地無效運轉,在星空和大氣的夾縫間輸送藥品、食物、武器和服裝。如今所有的運輸都已經停擺,而我是這片區域中唯一的活人,在這囤積發酵的、足以在數秒間徹底摧毀一個普通人類的生理健康的工業垃圾中降生。
就在這一刻,我忽然感到我所在之處正象徵著某種膨脹後的寂滅,鮮麗中的黑暗,璀璨里的終結。我明白了我被創造的目的,並且,第一時間地,我開始懷疑它。
另外,我還知道我具有使用最樸素的導航裝置,指引船隻進行短距離亞空間躍遷的能力。很奇妙,我在經歷任何實踐之前就知道了它。
一些齧齒動物靠近了這裡,在垃圾坑的邊緣徘徊。它們在廢棄的坑洞中尋找財富,和更多足夠支撐它們生活下去的絕望。我向它們靠近,殺死它們,赤身裸體,踏入我眼前的荒廢城市,知道我的旅途就此開始。
那個孩子抬起頭,見到飛行器降落,渾身散發金光的巨人落在地面。所有拾荒者都伴隨著一股力量的衝擊而剎那倒地,像被踢倒的垃圾之牆。巨人稱呼那個孩子為兒子,表達他的驚喜,並試圖以此令他無視巨人為了掩蓋其的存在而剎那間殺死所有路人的舉動。祂無意間帶給那個孩子的第一個答案是守秘,不計代價的守秘。
我想這沒有給那個小孩足夠的安心感,當然,毫無疑問。
不論如何,女士,敵人來了。它們真是對我過於熟悉,而我沒有攜帶我的武器,薩里斯安娜塔,在最初的計劃中,這一切的戰鬥本不應當爆發。無論如何,我們必須前往下一個洞窟去躲藏了。
——
「不要顧忌我,我的兄弟。殺死我們的敵人。」
羅伯特·基里曼說,短劍在他手中與爆彈槍配合無間,他的武藝基於高超的技巧訓練和複雜的理性計算,攻擊時反射的銀光具有精心調控一般的規整節律。
「當他們選擇背叛的那一刻,死亡就是馬庫拉格對他們唯一的判決。」
「伱很憤怒,羅伯特。」佩圖拉博說。
他的手炮對於凡人士兵而言威力過於巨大,足夠讓一個遭受炮擊的個體被炸得到處都是。他的戰錘同理,區別在於死者分布在地面上的方式。所以佩圖拉博目前正用著隨手撿起的一把凡人長劍,那東西在他手中就像一件不值一提的小玩具,好在足夠致命。
當他的小劍穿過一個士兵的胸腔時,佩圖拉博立刻感受到觸感有異於常人。由神經線纜鏈接的手炮在念頭出現的那一刻立刻開火,徑直擊中士兵的上半身,卻沒有造成應有的效果。
一層人類膚色的偽裝薄膜連同其裝甲被通通撕開,暴露在空氣中的是一團黃色帶有深紫條紋的肉塊,曾經被外殼束縛成人類的形象,並在短短的幾個呼吸間迅速膨脹恢復成原有的醜陋形象,其背部的透明空囊鼓起,露出其中藏有的一個人類頭顱。
「那是什麼!」羅伯特大吼。
「你的父親康諾口中的異形。」佩圖拉博迅速理解了那個生物構造體的存在,半個搬運工和半個戰鬥機械組合而成的生物科技產物,背部的透明空腔顯然是高效的存儲工具,看來它所服務的主人對人頭有所需求。「這場叛亂不只是人類貪念的惡果,外力的協助賦予了愚行者狂妄的勇氣。」
他向後靠,貼近羅伯特的後背,以便將幾個正在逃跑的士兵納入手炮的射擊範圍。一聲轟響後,佩圖拉博問:「繼續去元老院?」
羅伯特咬牙:「是的。我們必須召集元老院會議,讓整體的局面穩定,終止星球的暴亂,壓制其他蠢蠢欲動的派系,宣告康諾一系的勝利,同時向暗中的陰影展現我們的位置。」
「好。」佩圖拉博說。「所以你知道馬庫拉格政局不穩。」
「我以為」羅伯特·基里曼咽下話語,把湧起的情緒驅趕到大腦的邊緣,「我認識嘉蘭那麼多年。」
「繼續戰鬥,我的兄弟。」佩圖拉博說,「我犯過與你一樣的錯。至少你已經可以確定,康諾不會在莫爾斯的看護下出事。」
「他到底是誰?」羅伯特忍不住問,「他到底知道多少事?」
佩圖拉博陪在羅伯特的身旁奔跑著穿過城市,向著敵人開槍。
羅伯特·基里曼使用的子彈數量證明了他遠比其表面上能夠展現的更加憤怒,他在前進的過程中下意識地觀察著所有隱藏的拐角和漆黑的窗口,佩圖拉博猜測他無法不去尋找塔拉莎·尤頓的蹤影。
「他值得信任,這是我唯一能確定的。」佩圖拉博說。
——
我聞到一個兄弟的氣味,血腥,殘暴。他帶著他的小隊降落在這片街區中,搜捕著我們敵人的姿態是何等矯健而迅猛,就像一群訓練有素的獵犬,被冠以人類戰士方能使用的名詞。
安格隆。除了他剛回歸軍團不久之外,我對他一無所知,我痛恨這種信息的殘缺。
他的出現原本理應令我感到驚訝,乃至不快。可我的謙遜正在讓我趨於承認,我感謝他的意外到來。
假如他沒有出現,我可能要想辦法帶著你去作戰了,女士。
假如你因此而受到無法挽救的傷害,那將是一次我無法接受的失敗,不難想像這次失敗在我需要扮演的角色上將要劃出的永恆裂痕,阿爾法瑞斯將伴隨不可饒恕的污點來到這正在終結的世界上。我將辜負馬卡多的允許和帝皇的觀察。
這一切始於一次考驗,女士,或者說一次我的無償幫助。
沒有一些足夠強力的催化劑,馬庫拉格元老院中反對的聲音將永遠成為槍膛中未擊發的子彈,而我只是想要讓危機在可控的範圍內爆發。之後,我會離開,將加冕的榮譽留給羅伯特·基里曼。不會有任何人知曉我來過馬庫拉格。
那本該是一次成功的演練,對嗎?我記得康斯坦丁·瓦爾多將其命名為鮮血遊戲。
我犯下錯誤。誘導叛亂的手由蛆蟲伸出。史洛斯人。這是它們的名字。
聽,他們戰鬥的聲音,就在我們躲藏的房間之外。斧頭劈開那些蠕蟲令人作嘔的身軀,長矛將它們依次穿起,釘在牆上。我聽見那些足以侵蝕鋼甲的液體滴落在地面的嘶嘶作響,就算是我的皮膚也會在這種程度的腐蝕下破損。
在巴薩弗,我曾被它們追逐、我所建立的情報網絡曾被它們入侵。那是我的第一場不為人知的失敗。
我以為我擺脫了它們,將這些乘坐著它們漆黑而陰森的圓盤飛行器在人類世界大肆入侵的異形生物甩在千萬光年之外。我沒有。它們藏在我的下屬之中,就像昆蟲寄生在健全的物種背部,吸食血肉並注入麻醉,隱藏它們的邪惡行徑。
這不是它們第一次利用人類的內亂為它們自己謀利,我不明白它們做出這些事情的原因。我不理解它們的心智、難以拆解它們的邏輯,艱難地對抗它們無窮無盡的耐心,唯一可以確定的是,它們讓我的錯誤浮至世界的表面。
我聽見就在這面牆之外,搏鬥的聲音正在減弱,鏈鋸的轟鳴和手雷的炸響漸漸停止。萬幸,這些異形低估了帝國的力量,畢竟它們曾經輕易顛覆的那些人類政權和帝皇的人類帝國相比,過於孱弱而不堪一擊。安格隆正在摧毀這一切。
等一等,女士。等到安格隆消滅了這些阻礙我們步伐的異形,我將帶你前往下一個安全之處。在隱匿中行動是我的天賦,我們將安全度過這次危機。我保證你會毫髮無傷地出現在參事廳之外,而我將搭乘下一班商船離開,我將利用我的天賦為導航者指路,直到我找到那些神奇的入口
重斧突然砍穿牆壁,我翻身低伏,心臟劇烈跳動。磚塊在我頭頂隆隆地斷裂,由機械教精心製作的黃銅鬥士戰甲由黃昏的日光凸顯了偉岸和龐大,潮汐漲落般的聲響在基因原體每個動作中由盔甲的連接處發出,整個世界仿佛隨之震撼。
他精確的下一擊證明了他擊垮牆壁的行為不是一次試探。我就地翻滾躲過一擊,靈巧地模擬出凡人的慌亂舉措,讓我看起來足夠驚恐:「先生,我不是叛徒!」
認真說來,我們都是基因原體,縱然我未著裝甲,武器離身,我們亦當有搏鬥一場的對等力量。但我沒有必要脫離我的角色,貿然暴露我的
安格隆大笑的聲音就像山石的崩塌:「我聽不清你的情感,偽裝者!在你自白身份前,為你的行為付出代價!」
安格隆的戰斧在瞬息之間斬來,呼嘯的風聲中混著足以震碎土石的灼熱呼吸,每一次沉重的攻擊都砍在心跳的節拍之上。他的笑容近乎於冷笑,而我的躲避稱得上狼狽,何況我還要分神關注塔拉莎·尤頓的死活。
我曾經足以自傲的力量在另一個基因原體被戰甲加持的揮砍下粉碎,我的速度和靈敏在有限的室內空間中無處施展。我被困在我準備的安全屋中,懊惱著我為何要將牆壁加固到如此堅不可摧的地步。
我以從未有過的焦急思考著我要如何從一個成年基因原體的手下逃脫,拼盡全力尋找所有可乘之機。
就算在那些遠離人類帝國,依靠極為有限的資源與海盜、異形和保有科技遺存的政體作戰,在一無所有的情況下發展我自己的勢力時,我都從未遭遇過如此不對等又無從逃離的搏鬥。
終於,我被驟然扭轉的斧背正面拍中,身軀砸在後方的牆面上,我的內臟疼痛不止,腿骨咔咔作響。
我知道是時候停止了。我不能死在今天,我尚未盡我所能地在群星中戰鬥,完成我的使命,在我的天賦得到發揮之前死去,在帝國得到一柄完整的陰影之刃之前帶著可恥的失敗送命。
「停下!」我大喊,「停下!」
巨斧豎在我的耳邊,假如我有頭髮,那麼一撮髮絲想必已被斬斷。安格隆滿是傷痕的臉向我逼近,黃銅一樣的雙眼中充滿可怕的壓力。
我喘息著,仍然有一件事不明白。我是如何被找到的?
然後我看見安格隆的身邊走來一個黑袍的身影。我震驚地發現我見過他。
一個月前我們在集市里有過一面之緣,我立刻想起那時他說的每一個字,「秘密警察」,他提過這個詞。難道他那時已經認出了我?那是完全沒有理由的。
「你是誰!」安格隆怒吼道。
「我是阿爾法瑞斯!」我飛快地說。
黑袍人靠近了我,盯著我的臉,若有所思。
接著他說:「這是一個謊言。」
Slaugth,太空蠕蟲人,由於沒有統一翻譯所以此處直接音譯。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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