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七章 挖坑設局,卻只擔心一個變數(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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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七章挖坑設局,卻只擔心一個變數
若是放在三個月之前,徐世績絕對不會說出越老皮越厚這五個字,並且聽到李閒這句諷刺的時候說不得會言辭犀利的反擊。若是放在半個月前,張亮就算問出來,他也不會如此直接坦白的說出來,畢竟李閒諷刺的是瓦崗寨的大當家翟讓。
可是今天,他發現自己說出這五個字的時候竟然沒有一點負擔。
說完之後,張亮愕然,徐世績自己也愣了一下隨即啞然失笑。
張亮走在徐世績身邊,微笑著沉默了一會兒說道:「咱們瓦崗寨若是真的敗了此戰,你我算不算是罪人?」
徐世績點了點頭卻沒有說話,兩個人就這麼往前走了很久,眼看著就要回到軍中的時候徐世績忽然問道:「你是不是有什麼想法?」
張亮笑了笑,低聲道:「晚上我帶些酒菜去你軍帳中再說。」
徐世績點了點頭,翻身上馬,跟著瓦崗寨的隊伍返回大營。回到營地之後他沒有隨翟讓單雄信等人進翟讓的大帳,而是獨自一人回了自己的帳中,先是讓人送來熱水洗了個澡,換了一身乾爽衣服後便躺在榻上休息。他看似平靜,其實心中卻在默默的算計著時間。等估摸著過了半個時辰依然不見有人來叫自己去翟讓大帳議事,徐世績睜開眼嘆了口氣,喃喃道:「李閒,你贏了。」
他睜著眼看著軍帳的頂子怔怔出神,想了很久依然想不通一件事。
明明是李閒設計讓自己和翟讓等人生出了隔閡,明明是他將自己逼到了一個尷尬的地步,可是自己為什麼就生不出怨恨之心?李閒的手段不光彩,不漂亮,顯得小人了些,陰暗了些,無恥了些,可即便這樣,徐世績發現自己還是無法怨恨李閒。
「論兵法韜略,我不如你。論權術陰謀,你不如我。」
想起李閒這句話,徐世績忽然笑了笑。
笑容有些苦澀,有些釋然,還有些不甘。
他忽然有些看不起自己。
正想著自己的不甘,正品著自己的苦澀,忽然軍帳的帘子撩開,張亮拎著酒壺走了進來,他身後的親兵捧著一個食盒,進來後將食盒打開,把裡面的下酒菜擺放在桌案上之後那士兵便躬身退了出去。張亮在徐世績對面坐下來,斟滿了兩杯酒後笑了笑道:「軍師難道躺著也能喝酒?」
徐世績起身,有些悵然的說道:「你倒是有些等不及了。」
張亮自嘲道:「難得今天見到軍師有心思和我說話,若是不趁著這個機會將我東主交待的事情辦了,曰後只怕再無機會。而且,此時那些人都在大當家帳中議事,偏偏你我兩個閒著無聊倒也是難得的很,一邊喝酒還能將我該做的事做了,何樂而不為。」
他看了徐世績一眼道:「軍師看我不順眼。」
徐世績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沒承認,沒否認。
「因為我是密公的人。」
張亮笑了笑說道:「可是這或許算不上個正經理由,密公雄才大略,遠不是翟讓之流可比的。如今翟讓已經不再信任軍師,由此可見翟讓為人並不值得軍師追隨。軍師雖然沒有見過密公,但也應該聽說過密公求賢若渴的名聲。密公知人善任,若是軍師肯協助密公成其大事的話,難道不比在瓦崗寨中輔佐那不成器的翟讓強上百倍?」
他再次給徐世績滿上酒,看了看徐世績的臉色繼續說道:「軍師難道還沒察覺,如今……對於瓦崗寨來說,軍師已經是個棄子。」
徐世績再次一飲而盡,抬頭看了張亮一眼嘆道:「你……又怎麼知道,自己不是個棄子?」
張亮怔住,想了想說道:「密公不會放棄我,我也不會是棄子。」
徐世績冷笑道:「李密丟棄的棋子還少了?」
「那是因為他們沒本事,沒本事的人被放棄也不可惜,不可憐。可軍師是有大才大智的人,密公得軍師相助如虎添翼,軍師當年入瓦崗,還不是想謀個好前程?天下大亂,誰都想從這亂世中分一杯羹。可翟讓非明主,就算今次不被燕雲寨所滅,早晚也會滅於他人之手,如他那樣左右搖擺優柔寡斷的人怎麼可能長久。」
張亮語氣誠懇道:「軍師當有自信,以你之才換你以後錦繡前程,就算離開翟讓,這也算不得什麼丟人背信的事。」
「今天你來,只是為了說這句話?」
徐世績忽然嘆了口氣問道:「你說這話的時候,自己有沒有覺得心慌?」
張亮卻也不在意徐世績的諷刺,而是點了點頭極認真的說道:「確實心慌,還心虛。」
……
……
李閒吃過午飯之後又去看了看牛進達,人還昏迷著,不過臉上的死氣倒是去了不少,許智藏老人說這人運氣好的離譜,兩刀,幾乎前後通透,卻沒一刀傷及要害,也不知道是那劉黑闥下手的時候因為害怕內疚而沒有看準方位,還是他念及兩人多年的情分故意手下留情。
李閒是個看問題有些灰暗的人,他對事情從來不會往太美好的方向去看待。所以,他無論如何也不會相信劉黑闥刺的那兩刀都偏了是因為良心發現。
「他什麼時候能醒過來?」
李閒看著牛進達問道。
「這個不一定。」
許智藏想了想認真的回答道:「或許一會兒他就會醒了,或許一年也醒不來。」
「最壞的結局是什麼?」
李閒問。
許智藏和獨孤銳志互相看了一眼,或許是因為許智藏年紀大了,不願意說些殘忍的事,所以這次回答的是獨孤銳志:「最壞的結果……是他一直到死也不會醒過來。」
正說著,忽然外面一陣腳步聲響起。聽到門外的親兵行禮的說話聲,李閒知道是達溪長儒和雄闊海裴行儼他們來了。他負手而立,站在牛進達床邊看著那微微皺眉似乎是在忍受著痛楚而有些扭曲的臉,心中隱隱做疼。
門帘撩開,以達溪長儒為首的眾將領魚貫而入。李閒回身看了看他們,然後舉步走到主位上坐了下來。達溪長儒在李閒身邊坐了,帳中眾將排成兩列,抱拳行禮。因為裴仁基也算得上大隋名將之一,征戰沙場頗多建樹,所以李閒直接撥了一個三千人的新兵營給他,以他為都尉,又撥了三千新兵給裴行儼,也任都尉之職。父子兩個都是燕雲寨的首領,這也算是一個美談。
「將軍!」
達溪長儒微笑道:「各營人馬已經集合,隨時可以向後退一退,他們也已經下令,退兵之際各營保持陣型,不可亂了陣腳。」
李閒緩緩搖了搖頭道:「不能退。」
「你又想到了什麼?」
達溪長儒詫異問道。
李閒輕聲道:「還不夠。」
他看了眾人一眼道:「對瓦崗寨的誘惑還不夠!」
「雄闊海,裴行儼,裴仁基,洛傅!」
李閒忽然提高聲音說道:「你們四個,各帶本部兵馬即刻出營,務必軍容嚴整,陣勢排的越大越好,去瓦崗寨大營外叫陣!若是瓦崗寨有兵馬出營交戰,只可勝不可敗。若是瓦崗寨不肯出戰,那就罵陣,越強勢越好。」
「鐵獠狼!」
「你帶銳金營在後隊策應,若是瓦崗寨出營交戰攻勢猛烈,你便率領騎兵將瓦崗寨的人馬擊退,但不要輕易出戰,你只管他們四營兵馬有危險的時候再出兵。一直罵到天黑,瓦崗寨的人若是不出來,你們退兵的時候也不可太急切,越慢越好,待接近大營的時候再提速,不許進大營,直接往東面快速前進。」
「師父!」
李閒對達溪長儒抱拳道:「請您主持營中軍務,所有人馬待雄闊海他們出營挑釁之後立刻開拔,離開大營,在東面十五里山谷中埋伏。」
「你呢?」
達溪長儒疑惑問道。
「我要進雷澤城內,親自帶烈火營斷瓦崗寨的退路!」
數條軍令下去,雷厲風行,絲毫不拖泥帶水,乾淨而果決。裴仁基看了看自己的兒子臉上欽佩的表情,在心中微嘆道:這燕雲寨的大當家強於翟讓多矣!
他一連串下達的命令,其中的含義眾人已經明白過來。以雄闊海等四營兵馬佯攻挑釁,其他人馬假裝馬不停蹄的撤退,卻在山谷設伏。而雄闊海等四營兵馬撤回之後,瓦崗寨的人必然派斥候跟隨,見雄闊海等人不入軍營而是直接率軍撤走,翟讓必然以為燕雲寨大軍已經逃了,這麼好的機會他怎麼肯放過?
說完之後李閒微微皺眉道:「唯一的變數,就是徐世績。只要他猜不出來我的用意,瓦崗寨必敗無疑。」
眾將領命散去,李閒卻沒有急著動身去雷澤城內。
他再次走到牛進達的身邊,伸手將被子幫他蓋了蓋。
「小毒哥。」
李閒低著頭輕聲叫道。
「什麼事?」
獨孤銳志問道。
「若是一個月牛進達還醒不過來……餵他一匙朱顏紅。」
獨孤銳志一怔,隨即使勁點了點頭。
「如此活著……不如不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