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回城路上(1 / 1)
對唐風華的處理,縣裡當時的確是迫於上級的壓力,但事後唐風華去縣委組織部大鬧,卻也讓縣委領導十分不滿,所以,縣委組織部常務副部長汪傑跟姚典談話,要求以姚典為首的清水鎮黨委安撫好唐風華的情緒。當時,姚典也積極為唐風華爭取了,但汪傑的態度很堅決,說短時間是不可能的,得等這次事件的影響徹底過去。
清水鎮四樓大會議室,姚典看著在座的班子成員,說道:「如果大家都沒有其他意見,那麼我說兩句。記者落水事件負面影響非常大,當時市委、縣委的壓力也很大,但縣委只是處理了事件當事人唐風華一個人,也算是頂著極大壓力的,這一點希望大家能夠理解,不要因為這次事件,就認為組織上對我們不關心,關鍵時刻不能保護我們。另一方面,雖然這次事件中唐風華因為替周法良書記接受採訪,事後卻接受了處理,大家可能心中也有些想法,我在這裡再強調一點,唐風華之所以會受處理,是因為他推記者落了水,這是他的個人行為。當然,你們若是一定要說,如果他不接受採訪就沒有這些麻煩,我要說,作為清水鎮班子成員,我們大家只是分工不同而已,但這分工也不是死的。所有這些想法,都是消極的。以後,我不希望再聽到你們議論這件事的是是非非。作為班子一員,請大家提一點積極的意見,接下來,該如何安排唐風華,如何安撫他的情緒?」
葉一清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看一眼姚典,鼻子裡輕哼一聲,說道:「姚書記,我覺得你的話有些自相矛盾,一方面不希望他們議論這件事,一方面又讓他們想辦法,你這到底是讓他們說,還是不說?還有,作為清水鎮黨委的一把手,在唐風華這件事上,你真的已經竭盡全力了?」
陳芒抬起頭來,這段時間葉一清一直很低調,一般不太和姚典過不去,今天為何突然又底氣十足了?難道他抓住了姚典的什麼把柄?
姚典側過臉看了看葉一清,想到自己在組織部部長錢之昌和縣委書記吳海波面前都為唐風華說了話,雖然稱不上竭盡全力,但也是盡心盡力了,便坦然說道:「葉鎮長,請放心,我無愧於心。你若是不信,可以去問。」
葉一清冷笑:「姚書記,你言重了。我可沒有不信,我只是隨口這麼一說而已,不是你讓我們發言嘛!怎麼,我發言了,你又不滿意了?」
姚典懶得與他計較,說道:「唐風華已被免職,原本組織委員的辦公室就不合適了。潘書記,你讓行政辦另外安排一個辦公室出來。至於具體事務嘛,到時候黨委會議上再議吧。」
接下來的兩個議題,大家都沒有太大的異議,關於清水鎮今後的發展定位,大家一致同意請省里設計院的專家來好好設計。對於市領導來蹲點調研的準備工作,主要是行政上的工作。
散會後,陳芒收拾了會議室,打算將會議記錄整理一下,忽然想到姚典的駕駛員小金不在,忙拿出手機撥了她的號碼,電話很快接起,她的聲音有些低啞,問道:「什麼事?」
「姚書記,你回鏡州嗎?我送你?」
她似乎猶豫了一下,然後回道:「我還有點事。那你在車上稍等片刻。」
「我在整理會議記錄,你走時打我電話吧。」陳芒說道。
「好。」
掛斷電話,陳芒將會議記錄整理好,看看已經十點多了,但姚典還沒有打電話來,他便打開同花順,看了看自己買的幾支股票的走勢,這段時間股票行情一片大好,他上次新買的幾支股票都形勢大好,只有最先買的那支不怎麼景氣。他看了看走勢,決定再放一放。
姚典打電話上來的時候,陳芒剛關掉電腦準備下樓等她。提著包下樓,正好在樓梯口碰到她,她今天穿了一件薑黃色的立領襯衣,配一件蜜色的一字短裙,看起來非常白領,但先前開班子會議的時候,她轉頭看葉一清時,他注意到,她白皙的脖子上領子遮住的地方似乎有一個疑似吻痕的紅印。當然,作為已婚婦女,有個吻痕並不奇怪。但此刻在樓道雪亮的燈光下,他還是下意識地看向她的脖子靠近耳朵的地方。姚典立刻注意到了他的目光,看了他一眼,直接往樓下走去。陳芒看看她的背影,跟了上去,心想:看起來,真是非禮勿視啊!
陳芒快速地跑向車子,為姚典打開後車門,姚典看了看他,也不知怎麼的,忽然繞過車子往副駕駛室走去,邊走邊說:「今天我坐副駕駛室。」
陳芒有些不解地看她一眼,只好關上車門,坐進駕駛室。陳芒繫上安全帶,看姚典沒系安全帶,看著窗外想心事,條件反射般鬆開安全帶,傾過身子準備給她系安全帶,但動作做到一半,忽然意識到坐在旁邊的不是方薔而是自己的頂頭上司姚典,便頓住了。姚典見車子不動,轉過臉來,猛然看到陳芒放大的臉,身子往後靠了靠,臉卻猛然燙了,一下子,似乎呼吸里都是他充滿陽剛的男子氣息,清新而又透著陽光的暖意。一時間,她竟有些怔忪地看著他,看著他近在咫尺的深刻的五官,陳芒終於意識到了自己的唐突,身子忙往後靠了靠,說道:「姚書記,請系好安全帶。」
姚典猛地轉頭,半晌,哦了一聲,繫上了安全帶。她轉身的時候,陳芒的目光再一次情不自禁地滑向她耳後靠近衣領的地方,但車裡光線太暗,他並看不清,但心跳卻無緣無故地有些加速。他急急地移開目光,繫上安全帶,將車子緩緩地開出了清水鎮政府。
車載音響里正在放一首老歌,陳百強的《偏偏喜歡你》,這首歌在陳芒初中的時候曾風靡校園,他還清楚的記得,畢業典禮上,一個男生唱完這首歌,還當場向一個女生表白了。想到這個,陳芒便開口打破了車上的沉默,說道:「姚書記,你還記得你第一次聽到這首歌是什麼時候嗎?」
姚典終於轉過臉來看了他一眼,似乎真是想了想,回答道:「我對音樂不太敏感,還真記不得第一次聽到是什麼時候了。只知道,剛進初中的時候,一些男生唱過這首歌。怎麼,你第一次聽到是什麼時候?」
「大約也是初中的時候。」
姚典哦了一聲,並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一時間,車內又陷入了沉默。燈光在彎彎曲曲的公路上延伸,兩邊筆直的水杉樹仿佛黑影快速地滑過。這條路因為不是國道,連路燈也沒有,這個時間點,除了他們,路上一輛車也沒有,陳芒看著車前燈照亮的前方,不自禁地想:我一個復旦研究生,為什麼會來到這樣一個偏僻的鄉鎮呢?難道我真要一直待在這樣一個地方?他想到先前姚典跟他談起的問題,如果有機會去縣裡,他是否願意。姚典為什麼這麼問?她是不希望他離開嗎?還是只是例行公事的問一問?當然,作為鄉鎮黨委書記,她不希望他調走也是可以理解的。心裡想著,他下意識地看了她一眼,卻發現她也正在看她,四目相對,她立馬移開了目光,而他也猛然注意到後面有燈光照過來。在這樣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道路上,猛然有燈光亮起,似乎也是一種寬慰。陳芒看了一眼後視鏡,將車子開得更快些。
後面的車子速度並不快,不一會兒,燈光便看不到了。陳芒又將車速慢了下來。姚典看了他一眼,又從後視鏡里看了看,過了片刻,見後面的燈光再次亮起,陳芒的車速又慢慢提上去,她才問道:「怎麼了?」
車載音響里換了個情感節目,陳芒一邊輕鬆地換著頻道,一邊說道:「這條路一到晚上幾乎都沒有車子,就好像清水鎮一到晚上,似乎整個都睡著了一般。我在想,等臨興公路建成了,一切都會不同了。」
姚典看了看後面時而晃動的燈光,說道:「臨興公路會改變清水鎮的。」
調到一個唱歌的頻道,是這兩年比較紅火的一首情歌,周傳雄的《寂寞沙洲冷》,陳芒比較喜歡這首歌中有些別致的吉他音律。這時,後面的燈光再次消失了。陳芒看一眼後視鏡,想:看來,不是進城的車子。這個想法才熄滅沒多久,似乎隱隱聽到有什麼聲音由遠而近,卻又不清楚到底是什麼,車子裡迴蕩著冷色調的吉他聲,陳芒看一眼姚典,見她微微閉眼靠在車座上,似乎有些疲倦,便將車速放得更慢些,這樣子,在這條能讓車子跳舞的路上,才能開得更穩一些。
就在他踩剎車的瞬間,他在後視鏡里猛然注意到似乎有東西快速地沖向他的車子,或許只是預感,或許是身體的本能反應,他一把方向將車子開向路邊,按下車窗的同時踩下了剎車,並喊道:「姚書記,抓緊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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