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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卷 第三百三十章 與人為善(五)(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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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琴被揭破,「哈哈」笑了兩聲不說話了。

    沈寶對沈瑞道:「之前還沒來得及給瑞哥道喜呢,瑞哥真厲害,去年就過了童子試,我與琴二哥兩個今年也參加院試,不過都不在榜上。族兄弟當中,今年只有全三哥一個在榜單上……」

    他雖這樣說著,面上並無多少沮喪。

    南直隸讀書人多,科舉本就不容易,即便是聞名遠近的才子大儒也有落第的時候,他們族兄弟年紀在這裡,落第一次兩次實不算什麼。

    「也是靠運氣。真能院試下場的,都是肚子裡有墨水的,剩下的就看運氣了……珏哥今年預備的足足的,無奈考官出的幾個偏題,也只能等下一科。」沈瑞道。

    沈寶點頭道:「全三哥也這樣說。幸好全三哥今年運道不錯,順順利利地過了院試……」

    聽他們提及科舉,沈琴忍不住道:「要說運氣,誰能比得上沈琰、沈呢?再也想不到,那兄弟兩個如今一個已經是舉人老爺,一個是秀才……前年鄉試時,族叔、族兄們下場的有五、六個,結果顆粒無收,反而沈琰風風光光名列榜上……十九歲中舉人,在哪裡論起來都是少年得意。還有沈,去年過了童子試,才十六,要是回松江來,亦是炙手可熱。也就是二房大伯如今位高權重,族老們都不敢生事,念叨著讓他們歸宗的可不是一個兩個……」

    沈寶白了沈琴一眼道:「眼前瑞哥在,琴二哥犯得著去羨慕旁人?瑞哥去年才十四」

    沈琴直直地看了沈瑞一會兒,嘆道:「要不是寶哥提起,我又忘了這個。瑞哥如今看著都比我高了,站在這裡說是十七、八也有人信,還真是忘了他的歲數。」

    沈瑞聞言,不由失笑,摸了摸自己的臉道:「我……這是長得有點著急?

    沈琴點點頭,又搖搖頭:「也不是說的長相,就是這個氣度。前年回來時,差距還不那麼大,如今兩年沒見,瑞哥身上半點孩氣兒都沒有了……」

    沈寶道:「瑞哥已經有了功名,還取了字,本就不是孩子了」

    幾人正說著話,就見一人走了近前。

    是沈瑾來了。

    眼前留下這幾個都是同沈瑞親近的,自然就瞧著沈瑾不順眼。

    不過沈瑾年紀在這裡,到底是族兄,大家還是你推推我、我推推你,不情不願地起身打招呼:「瑾大哥」

    沈瑞也隨著眾人起身。

    沈瑾對眾人點點頭,帶了幾分不好意思道:「我有事尋瑞哥,擾了你們說話了……」

    無人應答,場面上有些冷場。

    沈瑾神色有些黯然,看了沈瑞一眼。

    沈瑞對眾人道:「各位族兄、族弟先聊著,我與瑾大哥出去轉轉。」

    眾人自然無異議,沈瑞就隨沈瑾踱步出來。

    「族長太爺喪事即了,還要一直在宗房那邊住麼?眼看就要中秋節?」沈瑾直接問道。

    沈瑞搖頭道:「想去鴻大嬸子那邊住幾日,明日就去同宗房大老爺說,等到了中秋節後,就與全三哥一道北上。」

    沈瑾猶豫了一下:「母親那裡祭奠?」

    「正也要尋瑾大哥說此事,想要安排在中秋節前。」沈瑞道。

    沈瑾點頭道:「瑞二弟定下了日子就打發人告訴我一聲,我陪瑞二弟同去

    沈瑾雖有心想要接沈瑞回四房團聚兩日,可想到張老安人,就只能將心思歇下。

    五房與四房毗鄰而居,等沈瑞去了五房,他想要探望也便宜些。

    沈瑞也想到張老安人,道:「瞧著老安人身邊是離不開人的,瑾大哥明年卻需往南京應鄉試,倒是如何安置?」

    雖說四房僕從不少,可也沒有撇下癱瘓的祖母獨自赴考的道理,那樣是傳出去,沈瑾的德行就要受質疑。

    沈瑾苦笑道:「我曾與父親去信問過此事,父親說到時自有安排,卻沒了下文。如今還有一年功夫,我也不好追問的太急。」

    看著沈瑾面帶乏色,想著他的處境,沈瑞道:「眼下最要緊的就是鄉試,其他的都可以靠後。要是為旁的分了心,耽擱了考試,反而得不償失。」

    不管四房長輩怎麼折騰,還是讓沈瑾先得了功名吧那樣不管他們怎麼折騰,也有沈瑾在前頭頂著。否則瞧著沈瑾的精神狀態,再磋磨幾年靈氣也被散了差不多了。

    這也是「死道友不死貧道」的另一種演繹,說到底還是因沈瑞怕麻煩的私

    可是落到沈瑾耳中,就滿是關切。

    沈瑾滿心感激,忙不迭點頭道:「嗯,我也是這樣想的,定不會在鄉試上分心……我還盼著早日進京……」

    接下來,就是未盡之語。

    進京,可以與鄭氏母子團聚,可以與沈瑞兄弟相緣,可以從張老安人無休止的抱怨與辱罵中託身。

    只要一想想,沈瑾就充滿了希望。

    不遠處,沈琴拉著沈寶,正留神沈瑞這邊。

    他是看不慣沈瑾,生怕沈瑞受欺負,才拉了沈寶跟過來,正聽到兄弟兩個的對話。

    眼見這兄弟兩個打不起來,沈琴反而覺得沒意思起來,拉著沈寶離開。

    沈琴低聲道:「還是瑞哥厚道,這樣的人,何苦為他著想?」

    沈寶說了句公道話:「當年的事,瑾大哥又做不得主,不過隨波逐流罷了,已經吃了苦頭。」

    人人心中都有一桿秤,沈瑾如今雖是得了嫡母遺產,又成了記名嫡子,可族人誰不曉得他的出身底細。即便早先有覺得他雖是庶出卻也讀書爭氣的,現下也多半會覺得他當年是心裡藏奸。

    看似「名利雙收」,卻是「海市蜃樓」,否則也不會在說親時被人挑剔。

    沈琴嗤了一聲道:「這才是老天有眼……要是讓他風風光光的,那還往哪裡說理去?如今一副無辜模樣,就真的無辜了?要是我是瑞哥,才不會這樣厚道勸他科舉為重,說不得要日日詛咒他永遠落第不如意方好。」


    沈寶忙道:「人人都有苦衷,說起來都不容易,瑞哥都不惱了,琴二哥跟著白生氣作甚?瑞哥如今在京中,不比在四房強的多?既是如此,還追究過往也沒意思。」

    「還是善惡有報的好,要不然這老天爺是叫咱們做好人,還是做惡人呢?」沈琴輕哼道:「做了惡人,咱們心裡不落忍;去做好人,又怕好人沒好報,可不是為難人?沈瑾這樣的,還有三房大伯那樣的,都是嚼著親人的骨血,還喊冤道無辜呢……」

    沈寶沉默了好一會兒,道:「旁人是旁人,我們行事,還是且憑良心吧…

    一夜無話,次日眾人隨著送殯大隊伍回了城,方各自散去。

    沈、沈全兄弟沒有離開,隨著沈瑞、沈珏到了宗房,與宗房大老爺稟明了來意,要接沈瑞、沈珏過去小住。

    沈瑞已經先一步隨宗房大老爺說了,宗房大老爺倒是沒有攔著,不只是沈瑞這邊,還有沈珏那裡。

    宗房上下操持完族長太爺喪事,就是漫長的守孝期。沈瑞與沈珏繼續在這裡,多少會有些不便宜。

    五房不是外人,真要論起親近來,沈瑞與那邊更親近一層;至於沈珏,畢竟已經出繼,族長太爺後事完了,也當隨堂兄沈瑞準備回京事宜,繼續留在宗房守孝就說不過去了。

    「太爺給珏哥留了念想,今日就搬過去吧……」宗房大老爺從貼身口袋裡拿出一串鑰匙,看了精神恍惚的沈珏一眼,遞給沈瑞道:「瑞哥是哥哥,就勞煩瑞哥幫忙收一下。」

    本就有「長者賜、不可辭」的話,更不要說眼下還是族長太爺「遺贈」,沈瑞自然是雙手接過。

    宗房二老爺與三哥、四哥都在,沈械與沈也在座。

    眼見著沈瑞接了鑰匙,三哥、四哥就有些著急,那不是一枚鑰匙,是一串鑰匙,一個鑰匙一口箱子,也足有五、六口箱子了。

    都是孫子,恁地不公平?除了長孫沈械得了兩口箱子遺贈之外,其他人不過一人一口箱子罷了,作甚到了沈珏這裡就翻了幾倍?

    不等四哥看著三哥,三哥剛想起身,卻被宗房二老爺瞪了一眼,又縮了回去。

    看著那一串鑰匙,沈械不由蹙眉,沈神色也有些僵硬。

    即便是至親骨肉,可財帛動人心。

    宗房產業是不菲,可大頭是祭田、祭產,只傳宗子一脈,二老爺當年分家出去,不過得了兩個莊子一個鋪子,日子過的不過是中等人家;同理,即便長房以後分家,能落到沈手中的產業也有限。

    他們盯著族長太爺的饋贈,一部分是因錢財,一部分則是因心底那點不平

    二老爺想的是,自己是太爺的親兒子,自家孫子是太爺的親孫子,即便太爺偏心長房,可也當想著二房生活不易,貼補一二才是。

    沈則是因這些年都是他在父祖身邊,打理庶務,侍奉尊親,即便不求親長們偏愛,也當與長孫、幼孫一視同仁。

    沈瑞握著鑰匙,自是察覺出堂上暗潮湧動。

    不過既是族長太爺指明給沈珏的東西,那就是沈珏的,就算宗房這邊再有人不平,也別想奪了回去。

    這會兒功夫,宗房大老爺已經吩咐人抬了箱子過來,都是三尺長、兩尺寬、兩尺高的花梨木箱子,足有六口。看著都是有年份的,清一色黃銅大鎖。

    沈珏卻瞧著也不瞧箱子那邊,只呆呆地看著宗房大老爺,木然表情滿是渴望不及的孺慕。

    看著這樣的小兒子,宗房大老爺覺得自己的心都要碎了。

    可是他不是糊塗蛋,為了族長太爺的「遺贈」生出的閒言碎語,他也知曉的清清楚楚。他既恨二老爺與子侄們的短視,又心疼幼子。

    要是幼子沒有出繼,即便族長太爺偏心孫子,將全部私房都贈給沈珏,旁人也說不出什麼來;如今能被親人骨肉挑剔,不過被抓著「名不正、言不順」六字罷了。

    可嘆,二房嗣親長輩,尚且顧念骨肉生恩,並不攔著沈珏與這邊走動親近;宗房這邊,未來幾口不知到底裝了何物的箱子,就生生將親骨肉當成外人。

    宗房大老爺心中又氣又惱,可也不能眼睜睜看著為了猜疑骨肉就此生嫌隙

    因此,宗房大老爺便道:「瑞哥,開了箱子吧,讓我們這些兒孫也再見見太爺留下的念想……」

    宗房二老爺、三哥、四哥等人,聞言都齊刷刷望向沈瑞。

    沈瑞不由皺眉,並沒有應答,而是望向沈珏。即便他年小輩低,可鑰匙如今既在他手中,要是沈珏不願意,也沒人能在他面前開了箱子。

    沈珏後知後覺,終於留意到客廳上的幾口箱子。

    他「騰」地一下站起身來,走到箱子跟前,摩挲著,喃喃道:「這……這是太爺西屋裡的箱子……」

    他打小就養在族長太爺院子裡,對於祖父房裡的物件自是相熟。

    三哥、四哥聞言,眼睛不由發亮,又帶了幾分躊躇?

    既是太爺屋子裡的箱子,裝的指定是好東西,難道真的要便宜沈珏?

    沈袖口裡的拳頭握得緊緊的,心中無法平靜。宗房沈械出仕,致仕前都不會回松江,宗房未來接任族長一脈的,未必是沈械,說不得反而是他沈。

    族長太爺是真的老糊塗了麼?竟看不到這點,一心只顧念出繼的幼孫?

    身為長房次子,家產撈不著多少,連浮財長輩們也沒想起自己?

    宗房產業以後既是沈械的,那他沈勞苦勞累十來年算甚麼?難道真要跟三房沈涌幾個似的,為長房賣命半輩子,最後幾乎淨身出戶?

    沈珏眼淚已經止不住,簌簌落下,跪在一口箱子面前,摸著上面的鎖。

    宗房大老爺心疼的不行,見沈瑞沒反應,忙咳了一聲道:「瑞哥,鑰匙?

    沈珏聞言,也望了過來。

    沈瑞雖不喜堂上宗房諸位這種「臨檢」的氣氛,可見了宗房大老爺兩次開口,還是上前將鑰匙遞給沈珏。

    即便宗房其他人看沈珏不善,可宗房大老爺這親老子總不至於坑兒子。

    沈珏接過鑰匙,因過於激動,手哆嗦著,對了好一會兒,才打開第一口箱子的鑰匙。

    即便面上故作鎮定,可宗房各人還是不約而同地伸長了脖子;就是旁觀的沈琦、沈全兄弟兩個,也是滿心好奇地望向箱子。

    看著箱子裡的東西,沈珏卻一下子匍匐在箱子上,哽咽道:「太爺,太爺

    沈瑞因方才過來遞鑰匙,站在兩步外,看著真切,不由怔住……R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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