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 時來運轉(五)(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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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械要說的話,被沈珏打了個岔,又咽了下去。請使用訪問本站。
看著七情上色的胞弟,再看看旁邊老成持重的沈瑞,沈械便將要說的話掉了個順序:「有件事,該告訴你們……二房滄大叔、滄大嬸要過繼瑞哥做嗣子」
他一邊說著話,一邊留心沈瑞與沈珏反應,沒想到這會兒神色不變的是沈珏,面帶訝然的反而是沈瑞。
「果然是瑞哥……那之前全三哥猜測果然沒錯……」沈珏笑著說道:「這是好事呀?大哥怎還吞吞吐吐的?」
沈瑞本當自己定要入嗣小三房的,沒想到去的是長房。
即便他不是愛攀附權勢的,可也曉得過繼大老爺名下與三老爺名下的區別。古往今來,權二代就是拼爹。一個侍郎老爹,一個舉人老弟,這分量孰輕孰重,不是傻子都能曉得?
只是二房小宗宗子,族中眼中的香餑餑,就這麼落到自己頭上?
想到孫家與二房淵源,似乎這個結果,也不是那麼令人意外。
「珏哥覺得過繼嗣子是好事?」沈械心下一動,問道。
沈珏毫不猶豫地點頭:「當然是好事……大哥你不曉得,四房源大伯有多偏心,將庶長子捧得高高的,壓著瑞哥一頭。源大嬸子沒法子,臨走臨走,送了一半嫁妝給庶長子,給他記了名。要不然瞧著四房長輩對那庶長子的偏愛,恨不得逼死瑞哥,將瑞哥的名分錢財都占去了才好……那哪裡是家哩?狼窩還差不多,一窩養不熟的白羊狼……」
沈珏是義憤,口不擇言,聽得沈械不由皺眉:「閉嘴越說越離譜,族親長輩如何行事,還輪不到你說嘴祖父真是太慣著你,這麼大了還不曉得什麼能說什麼不能說幸好瑞哥不是旁人,向來與你交好,不會與你計較。否則你這樣當著瑞哥,對四房的事情說三道四,豈不是太無禮?要是旁人當著你的面說宗房長輩不是,你樂不樂意?還不快點與瑞哥賠不是?」
沈珏點了點頭,面上帶了幾分懊惱。
他不過是旁觀者,覺得四房有不平事,每每忍不住為沈瑞抱不平。可沈瑞是四房子,又已經失母,在心裡定還是尊敬親近父親,這也是人之常情。沈源愛重庶長子比沈瑞這個嫡子甚,沈瑞心裡指定不好受。自己卻不懂事,每每在沈瑞跟前念叨沈源偏心之類的話,這不是火上澆油是什麼?
想到這裡,沈珏訕訕,看了沈瑞一眼,拱手叨擾道:「瑞二哥,弟弟口無遮攔,冒犯了瑞二哥,請二哥原諒我這一遭」
沈瑞曉得沈瑞不過是為自己不平,並非有什麼惡意,可是對於他的「口不擇言」也心有餘悸。自己就是四房之子,要是祖母、生父都臭名昭著,旁人瞧著自己也是黑的。
只是沈珏說話的用意是好心,自己要是與他正經八百地說不要說之類,倒好像沈珏「好心沒好報」似的。
對於沈械喝止沈珏,沈瑞樂見其成。
眼見他正經八百地賠罪,沈瑞便擺擺手道:「我這裡並不會埋怨珏哥。只是械大哥說是好,無論如何,長輩就是長輩容不得我們說嘴。珏哥以後再抱怨就在心裡偷偷的,莫要宣之於口。要不然被人曉得,不會理解珏哥是急公好義,說不得當珏哥是個藏不住話的。」
沈珏道點點頭道:「我曉得了,以後再也不念叨長輩不是……我可不想像琴二哥那樣每天唧唧歪歪的,讓人當成淺底碟子似的……」
說到最後,卻是看到沈瑞使勁給自己使眼色,沈珏一時沒明白過來,可聲音也漸小。
沈械揉了揉額頭,這樣任性肆意的沈珏給二房做嗣子真的好麼?有穩重懂事的沈瑞對比,沈珏就是個不懂事的孩子。
他咬牙道:「看來昨晚珏哥的大字沒寫夠今晚除了『兄友弟恭,再加上一句『長幼有序、尊卑有別,難道同輩族兄就不是尊長了?」
沈珏捂著嘴巴,有點不敢說話了。
並非是他不動規矩,沈珏就是這個毛病,越是親近的人跟前,行事越是隨意。在他眼中,沈瑞是族兄弟,是同窗好友;沈械這個胞兄,即便打小相處的少,可長兄如父,心中也只有敬重且樂意親近的。
沈瑞想著昨晚沈珏寫四個字,一百遍就寫了半夜去,如今又添了這一句,可不是要命。
「械大哥,眼下是沒旁人珏哥說話方隨意些;在旁人面前,珏哥規矩可是半點不差……械大哥教導珏哥,弟弟本不該插嘴,可是昨晚珏哥寫大字,寫到三更天,今天加了一句,怕是要熬到後半夜……」沈瑞求情道。
寫大字可不是抄書,四個字須臾而得,一張大字下來,少說也得半盞茶功夫。
沈珏聞言,亦是露出可憐兮兮表情,將右手伸到沈械跟前,帶了幾分委屈道:「大哥您瞧,昨晚寫大字寫的,手心現下也沒消腫呢」
沈械見了他如此模樣,也帶了幾分心疼,低頭去看沈瑞手心。
白白嫩嫩的手心中,卻是有幾處紅腫。沈械先是心軟,隨即卻是寒了臉。
沈械轉向沈瑞:「瑞哥,你伸出右手來」
他年過而立,唬著臉說話,還真有幾分族長太爺的影子。
沈瑞也不由自主地坐直了些,按照吩咐伸出右手,掌心向上。
兩張手心一對比,沈瑞這裡中指上多了握筆留下的繭子,沈瑞哪裡只是紅腫,並無老繭。
沈械搖頭道:「太爺真是太縱容你……都十三歲,還不曉得勤勉讀書」
沈珏心中對於長兄雖心存敬畏,到底更敬重祖父。聽了長兄這話,忙道:「我雖不如瑞二哥讀書刻苦,可該學得也都學,在讀書上祖父可沒有縱過我……」
沈械見他對於讀書興致寥寥的模樣,心下不由嘆氣。
沈珏要是留在宗房,做為嫡幼子,不愛讀書的話沒什麼,只要混個功名立身就行。
二房仕宦之家,子弟肯定要進學,鄉試、會試一路考下去。
讀書也好,過繼二房也好,都是一樣的,不管沈珏這裡願不願意,結果都是一樣。
如此想著,沈械原本難以吐出口的話便也出來:「二房除了定下瑞哥為小長房嗣子,還定了你做小二房嗣子」
「什麼二房小二房的?」沈珏方才因提及祖父,心中想念親人,一時跑神,沒有聽齊全。
沈瑞在旁,卻是聽得明明白白。
二房另一個嗣子是沈珏,而不是旁人,對於沈瑞來說只有歡喜的。兩人感情好不說,沈珏又比他年幼,少了個堂兄在頭上。
沈械看著沈珏,將方才的話又重複了一遍。
沈珏聽了,眼睛立時直了,臉色血色褪盡。
沈瑞見他不對,忙道:「珏哥」
沈珏臉上呆滯已經轉為憤怒,怒視著沈械道:「誰要去做二房嗣子?我哪裡做的不好,要將我過繼與旁人?祖父、父親都不在,大哥就做了我的主不成?我到底哪裡得罪了大哥,使得大哥不要我這個兄弟?」說到最後,已是滿臉憤憤,紅了眼圈。
兄弟兩個箭弩拔張,沈瑞怎麼能旁觀,拉了拉沈珏袖子,道:「珏哥,興滅繼絕這樣的大事自有長輩們做主,械大哥身為晚輩,怕是也才得了消息。」
沈械嘆了一口氣道:「瑞哥猜著了,昨天下午滄大叔方與我說了此事……原當昨晚就告訴你們兩個,可我實是說不出口……」
「難道我不願意,二房長輩還能硬逼著我?」沈珏咬牙道:「又不是非我不可,自有現成的人等著」
沈械正色道:「一筆寫不出兩個沈字,沈家內四房本就是一個祖宗。輪序本當從宗房、四房選嗣子,興滅繼絕是身為沈家族人的責任,你莫要這個時候犯混」
沈珏挺著脖子道:「沈家人多著,哪裡就差一個我?我不信祖父捨得不要我這個孫子,將我過繼給旁人」
至於大老爺那裡,因早有口風在沈珏面前,所以沈珏曉得自己父親是贊成自己出繼的,也苦口婆心地與自己講個好處。可是他就是不願意,好好的自己家不待,去旁人家裡,就那麼好?
骨肉天倫,若是只因目的與算計成了二房人,那還算什麼一家人。
沈瑞需要「避難」,自己也過去算什麼?
沈械心中不由佩服自家老爹算無遺策,曉得沈珏性子,早早就附了太爺手書上京。他低下頭,打開書桌下抽屜,取了太爺手書出來:「喏,這是前幾日家信中帶的」
沈珏打小跟在祖父身邊,哪裡認不出太爺的字。
太爺手書只有幾行字,可沈珏只覺得重於千斤,胳膊都抬不起,身子一軟,癱坐在椅子上。
手書從沈珏手中滑落,輕飄飄落在地上。
沈珏起身拾起來,掃了一眼,上面提及沈珏身為宗房子孫,上京亦是代表宗房臉面,同族兄弟一起為二房嗣子候選。若是二房擇嗣到他頭上,他不可胡鬧,墜了宗房身份,萬事聽從長輩安排就是;要是沒有擇到他頭上,也不要節外生枝。
沈瑞將太爺手書撂在書案上,心中不無羨慕。
族長太爺那麼疼愛沈珏,卻依舊選擇讓他出嗣,也是真心疼愛沈珏。
不知道四房那裡,沈舉人與張老安人曉得自己被二房大老爺擇為嗣子,會是什麼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