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77章 兵不厭詐(1 / 1)
趙秋娘已率領十幾名內衛武士先一步趕到了李臻的府中,將府中人暫時集中到一個後院的房間,趙秋娘正向一名長住府中的女內衛武士詢問情況。
為了保證李臻家人的安全,上官婉兒特地安排了兩名內衛武士長住李臻府中,兩人都屬於隱衛,一名原是左岸酒肆的酒保,名叫梁興,現在是李臻府中的車夫,另一名是女子,叫做韓絹兒,原是公孫大娘的記名女弟子之一,出身貧賤,現是李泉的貼身保鏢。
這時,李臻快步從府外走了進來,趙秋娘連忙帶著韓絹兒迎了上來,「出了什麼事?」李臻急問道。
趙秋娘對韓絹兒道:「絹兒,給統領說說」
韓絹兒年約十五六歲左右,皮膚粗黑,身材稍顯矮胖,看起來就像一個燒火丫頭,她母親是教坊舞姬,在韓絹兒六歲時就病逝了,她成為了孤兒。
韓絹兒有幸遇到了公孫大娘,被她收養,成為公孫大娘的藥房丫頭,擅長劍法和配藥,後來被趙秋娘招入內衛,酒志在揚州所用的特殊麻藥就是由她親手配製。
韓絹兒向李臻行一禮道:「屬下陪同夫人在後院散步時,聽見公子的院子裡有動靜,屬下安頓好夫人奔進院子時,發現了三個黑衣人,他們武藝都十分高強,不過他們並不戀戰,迅速翻牆逃走了,他們似乎在翻找什麼東西。」
李臻立刻明白過來了,他轉身向自己院中走去,院門口站著幾名內衛武士,封鎖他所住的院子,不准任何人進去,李臻面無表情地快步走進了自己的院子。
李臻沒有什麼貼身丫鬟伺候,他的院子也不准人隨意進入,只有大姊李泉偶然進去幫他收拾一下,院子裡有四間屋子,兩間客房和他自己的寢房及書房,此時四間屋子都被翻得亂七八糟,家具傾翻了,書房裡到處是紙屑,寢房和客房內的被褥都被利刃割開,麻絮飄滿一地。
李臻用來裝錢的大鐵皮箱子也被劈開了,銅錢滾滿一地,不過對方似乎對金錢不感興趣,五六隻裝滿粟特金幣的小箱子都沒有被拿走,只是箱蓋被打開,滿箱的金幣金光閃閃,連櫥櫃裡武則天賜給他的玉鎮尺和他的爵印都完好無損,對方的目標非常明確。
這時,後面傳來腳步聲,李臻回頭,只見狄燕走了進來,滿地狼藉使她眉頭也皺成一團,她慢慢走到李臻身旁,低聲問道:「是什麼人於的?」
李臻低沉著聲音道:「不是來俊臣,就是武三思,只有他們二人的嫌疑最大。」
「他們得手了嗎?」狄燕又問道。
李臻瞥了一眼書房牆角,輕輕搖頭,隨即道:「把門關上」
狄燕關上了門,李臻抽出匕首,快步走到牆角,他摸了摸地磚,用匕首輕輕一撬,將一塊地磚抽了出來,他將地磚放在桌上,狄燕這才發現,原來地磚是空心的,李臻從地磚內取出一隻長條型的油布包,慢慢打開油布,裡面是一對玉佩和一隻小捲軸。
玉佩是當初上官婉兒讓謝影送給他的禮物,李臻很看重,一直珍藏著,而捲軸便是盟誓名單的抄本,對方要找到的東西就是它,書信都已送還原主人,最後四封信他今天上午也還給了太平公主。
李臻拾起捲軸打開看了看,事實上,他已經記牢了所有的名字,要不要它都無所謂了,他從桌上取過火石和火布,敲了兩下,一團火在他手中燃起,李臻點燃了捲軸,只片刻,便將捲軸燒成灰燼,只剩下一隻木軸。
狄燕也鬆了口氣,笑道:「你真不該留下它,幸虧被韓師姐及時發現,否則被他們找到這塊磚,後患就無窮了。
「來而不往,非禮也」
李臻冷冷道:「他既然如此『重義,,我豈能不回他一個人情?」
「你準備怎麼做?」狄燕低聲問他。
李臻已經冷靜下來,他沉思片刻道:「我需要準備一下,不急這一時。」
在南市西面的擇善坊內,有一家規模中等的酒肆,叫做沙州酒嗣,據說這家酒肆就是敦煌著名世家索氏開設,專門經營西域菜系,生意很不錯,每天顧客盈門,給酒肆帶來滾滾財源。
此時在酒肆二樓的一間雅室內,索文正在請昔日好友李盤用餐,李盤是敦煌李氏的嫡子,幾年前和索文一樣,在敦煌頗為張揚,處處把李氏家族搬出來壓人,被敦煌人稱為『盤羊公子,,意思是他頭上的角太醒目了。
不過隨著年紀漸長,李盤變成熟了很多,從前身上的囂張已完全消失了,相反,他變得低調收斂,在洛陽他從來不提自己家世,甚至內衛武士們都不知道他和李臻的關係,只以為他們是同鄉。
李盤原本和張黎一起來洛陽參加武舉,張黎考中了武舉,但他卻名落孫山,不過在張黎的極力推薦下,李盤也加入了內衛,李臻不計前嫌,對他頗為重用,和酒志一樣出任副尉,就在昨天,他正式被兵部破格任命為校尉。
「聽說盤兄準備明年再參加武舉?」索文給李盤斟了一杯酒笑問道。
李盤端起酒杯笑道:「你是從鄭林那裡聽說的吧」
鄭林也是敦煌大世家鄭氏的子弟,和索文、李盤的關係都很好,目前在洛陽做皮革生意,混得也很不錯。
索文笑了起來,「你別怪他說漏嘴,他是喝醉酒被我套出來的。」
「其實也無妨,很多人都知道。」
李盤嘆了口氣,「畢竟不是科班出身,這個校尉當得沒有底氣,也很難再升官,像竇仙雲,當了十年中郎將,今年武舉高中前三,結果就被提升為將軍,我也得為前途考慮啊」
「有李臻罩著你,我覺得升官問題不大吧」索文試探著問道。
李盤搖了搖頭,目光閃過一絲黯然,說道:「李臻真正信任之人只有酒胖子,連張黎也只是因為感激他父親,對我嘛只是族人的面子上過不去罷了,我知道他一直記恨我父親。」
索文緩緩點頭道:「你說得沒錯,他就是一個睚眥必報之人,當初就因為我和他比劍時動了一點小手腳,他便一直對我恨之入骨,上次在房州我兄弟都差點被他殺了。」
李盤苦笑一聲,將杯中酒一飲而盡,「我覺得還是回敦煌比較好,在他手下做事只是表面風光,那種骨子裡的輕視令我實在難受。」
索文覺得時機已經到了,他壓低聲音對李盤道:「你聽我說,聖上封賞他只是為了穩住他,實際上聖上已經下了密旨,命令來中丞暗中調查他在揚州的所做所為,他很可能涉及到李元嘉的造反謀逆一案中,我是看在從前的交情上,才有意提醒你,千萬不要被他連累了。」
李盤吃了一驚,「你此言當真?」
「我當然不會騙你,他私下藏匿了幾件重要的證據,令聖上震怒,但因為涉及到相王和廬陵王,所以聖上才沒有表現出來,其實你也應該知道,興唐會盟誓名單、皇族和李元嘉的往來書信,還有李元嘉的興唐會金牌,不都在他手上嗎?」
說完,索文密切地注視著李盤的表情變化,這才是他的真正目的,把李盤拉過去,並從李盤口中套出那三件物品的下落。
李盤沉思片刻道:「他回來後確實有點行蹤詭異,我聽說他好像有一個秘密藏寶處。」
「在哪裡?」索文緊張地問道。
李盤搖搖頭,「這種事情他當然不會說,他只是有一次酒喝多了,給酒胖子提起過一次。」
「那酒胖子知道嗎?」
李盤還是搖了搖頭,「他也不知道,那傢伙一向藏不住秘密,他若知道,肯定會說出來。」
說到這,李盤忽然警惕地看了索文一眼,「我告訴你,這種事情只是我們兄弟隨意聊一聊,可千萬不能傳出去,否則我會吃不了兜著走。」
索文眯眼笑了起來,「當然,我也只是隨便問問,其實和我沒關係。」
「來不說了,喝酒」
「喝」
兩人舉杯一飲而盡,皆心照不宣地大笑起來。
半個時辰後,李盤出現在李臻的官房內,對李臻笑道:「那個傢伙和從前一樣蠢,我向他抱怨幾句,他就信以為真了,看得出他想拼命拉攏我,想從我這裡打開缺口。」
李臻微微笑道:「那你告訴他,我另有一處秘密藏寶處嗎?」
「我說了,他非常感興趣,估計他以為那幾樣東西就在秘密藏寶處內,我想他一定急著趕去向來俊臣匯報。」
李臻沉思片刻說:「來俊臣是個極為精明之人,他未必會相信我有什麼秘密藏寶處。」
李臻又忍俊不住道:「說不定我還真得做一個這樣的藏寶處,把我的銅錢都藏起來,就像當初韋團兒一樣。」
李盤沒有說話,他沒有想到李臻居然對自己如此信任,如此開誠布公,他心中異常感動,但他內心的情感在臉上沒有表露出來,只是默默點了點頭。
正如李盤的判斷,索文從酒肆出來後,便急切地趕到了來俊臣府邸,索文得到來俊臣的重用和他的能力無關,而是索家在來俊臣身上下了極大的賭注,承諾十年之內每年給來俊臣一萬貫錢的經費,而且已經兌現兩萬貫錢。
正是看在錢的份上,來俊臣才提升索氏兄弟,而且給了索文許諾,只要他扳倒興唐會和李臻,就讓索文接替李臻目前的位子。
索文心中充滿了期待,也格外賣力,他在來俊臣的書房外焦急地來回打轉,這時,一名侍衛上前道:「中丞請你進去,請跟我來」
索文精神一振,連忙跟著侍衛走進了來俊臣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