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翻天覆地(1 / 1)
「啊……」
慘叫聲迴蕩在前院。
「住手!」
賈平安回身,門外是飛身下馬的邵鵬,那身手,當真矯健。
「見過邵中官。」
眾人行禮。
從賈平安動手開始,包東等人就知道這事兒沒法善了了。
除非能抓到王陶貪腐的證據,否則王陶和身後的那些人會群情激昂。
一個賈文書,扛不住。
所以邵鵬一來,大伙兒心中一驚,覺得這是被抓現行了,小賈在劫難逃。
王陶挨了兩鞭,此刻衝著賈平安在冷笑。
「某看你怎麼死!」
邵鵬一把搶過小皮鞭,尖聲道:「先前在門外時,咱怎麼聽到王陶罵小賈了?」
呃!沒有吧!
眾人愕然。
邵鵬聲音再尖利了些,「不是咱說你,小賈!」
賈平安束手而立。
邵鵬罵道:「年紀輕輕的不學好,被人罵幾句就受不住,若是韓信當年如你這般,哪還有後面的榮耀?」
韓信忍受了胯下之辱,這才有了後續的漢初第一名將。
可……
這還有沒有天理了?
王陶眼珠子都瞪圓了,「邵鵬,某何曾罵過他?你這是顛倒黑白,指驢為馬!某要彈劾你!」
包東等人心中一喜,齊聲道:「我等都聽到了。」
這樣也行?
賈平安都準備豁出去了,沒想到邵鵬卻及時趕到,更是指驢為馬的把事情緩衝了一下。
——賈平安被王陶辱罵,少年氣盛,忍不住就抽了王陶兩鞭。
邵鵬上前,拔刀……
王陶尖叫道:「邵鵬你要做什麼?邵鵬……某……某……」
邵鵬在等著他說一個「說」字,可王陶最後卻咬死不說。
刀子一動,繩索就斷了。
「走!」
邵鵬帶著人出了王家,身後王陶怒吼道:「賈平安,某要讓你生死兩難!」
一路回到百騎。
進了院子裡,邵鵬止步回身。
「小賈!」
賈平安抬頭。
邵鵬一腳踹的他退後幾步,罵道:「沒有陛下的首肯,百騎如何敢對一個開國縣伯動刑?你的膽子大的沒邊了!」
賈平安低頭,「是某的錯。」
「一人做事一人當?」邵鵬冷笑道:「跟著你的兄弟會被牽連,整個百騎都會被牽連。你可知曉多少人想讓百騎消亡?旁人做不到的事,都快要被你做到了!」
皇帝的私人力量越少越好,這是千古以來臣子們的共同心愿,不以朝代為限制。
晚些,彈劾賈平安的奏疏雪片般的飛進了門下省。
「相公,都是彈劾賈平安的,說他擅自鞭打壽陽伯王陶。」
長孫無忌看著那些奏疏,淡淡的道:「許敬宗如何?」
在他的眼中,奸臣許那個老東西最讓人噁心。
「彈劾的力度很大,陛下震怒,令許敬宗回家自高官孫無忌捂額沉吟……
少頃,他放開手,淡淡的道:「王陶可貪腐了?」
官員搖頭,「王陶和咱們的人發誓,他家裡不差錢,哪裡會去貪腐?」
長孫無忌沉默,只是看著官員。
許敬宗再蠢萌,沒有得到消息也不會彈劾王陶,也就是說,王陶貪腐的可能性很大。
官員低頭道:「王家先前燒了不少東西。」
長孫無忌點頭,眼中多了利芒,「如此,奏疏全數送上去,告訴他們,許敬宗滾蛋,這是其一。其二,告訴玄奘,讓他準備多收一個弟子。」
官員精神一振,「那個掃把星最近在百騎攪風攪雨,讓人心煩意亂,該他倒霉了。」
奏疏順利進了宮中。
「陛下,百騎文書賈平安擅自鞭打戶部度支司郎中,壽陽伯王陶。」
李治的身前本就有一堆奏疏,那是彈劾許敬宗的。此刻又多一堆,他冷冷的道:「一前一後,倒也有趣。」
「陛下,諸位相公來了。」
「這麼迫不及待!」李治點頭。
晚些,宰相們一輪狂噴,噴的李治赧然的微笑都保持不下去了。
李勣出班,「陛下,許敬宗之事臣不知詳細,不敢妄言,可賈平安之事,百騎的說那王陶辱罵賈平安……賈平安少年意氣,忍不住才動了手。」
褚遂良出班,瞥了李勣一眼,「王陶家人說了,那是邵鵬為賈平安脫罪的栽贓之言!」
李勣目光溫潤,「此事老夫不知,不過……百騎是一面之詞,那王家的話為何不是一面之詞呢?」
這是綿里藏針的一擊。
你說邵鵬說假話,那王陶家的話難道就是真的?誰來證明?
幹得漂亮!
李治眼中多了滿意之色,「此事……」
「陛下!」長孫無忌出班了。
李治的眸子微縮,然後笑道:「舅舅有話只管說。」
長孫無忌出動了,那就是不勝不收兵!
他看了一眼皇帝,「陛下,許敬宗彈劾王陶貪腐並無實據,乃是因為王陶當初彈劾他在先帝喪禮上失儀,許敬宗睚眥必報,就聞風而動,可他不是御史,這是公報私仇!更是構陷!」
御史彈劾臣子正常,彈劾錯了也無所謂。
但你許敬宗是雍州刺史,狗拿耗子彈劾王陶,不是屎也是屎。
構陷是罪!
長孫無忌抬頭,淡然道:「陛下,當嚴懲許敬宗!」
他發誓,這次許敬宗一旦被降職趕出長安,這輩子就別想再回來。
「還有賈平安。」
褚遂良出班,「陛下,王陶之事和賈平安並不相干,他擅自動手,老臣斷言,乃是為了許敬宗!這等狂妄之輩,當嚴懲。」
他抬頭,「百騎臣等無法干涉,但百騎擅自鞭打勛戚……」
這不能忍!
勛戚們該聯手彈劾了,否則以後百騎是不是能隨時衝進咱們的家中抄家滅族了?
群臣出班,「懇請陛下嚴懲此二人!」
李治微笑著,「諸卿所言,朕一一聽了,但王陶是否貪腐,賈平安是否真鞭責了王陶,都有待一一查證,如此……此二人禁足在家,等候處置!」
隨後散去。
李治回到後宮中。
蕭氏打扮的花枝招展的迎了過來。
「陛下。」
美人巧笑倩兮,看著真是賞心悅目。
李治心中有火,當即就尋個地方一陣……
晚些,蕭氏枕在他的胸膛上,低聲道:「陛下,聽聞那掃把星擅自毆打勛貴,臣妾聽聞都被嚇壞了……」
蕭氏做個驚訝的模樣,卻不知在此刻李治的眼中,這個模樣讓人噁心。
他草草沐浴就去了王氏那裡。
「陛下。」王氏喜滋滋的把他引進來,鼻子嗅嗅,騷氣二字忍住沒說。
二人扯淡幾句,王氏微笑道:「陛下,臣妾聽聞那許敬宗構陷勛貴……」
李治含笑打斷了她的話,「朕還有事,晚些再來。」
這兩個女人出身世家,各自代表著自己的利益,但共同點就是……她們並未站在李治這一邊。
這便是真正的同床異夢。
他一路疾行出了玄武門,看著蕭瑟的禁苑,吩咐道:「朕想散散心,就王忠良跟著。」
晚些兩騎到了感業寺。
「陛下……」蘇荷趕緊來迎。
娃娃臉微微低頭,帶著李治進去。
皇帝來做什麼?
難道是賈文書給我帶肉的事發了?
蘇荷腦子裡胡思亂想,神色卻不變。
李治站在前院,負手看著邊上的一棵大樹,「明空……」
要會體察上意。
蘇荷想到了賈師傅的教導。
賈師傅的教導是這樣的,他負手站著,「小蘇吶!」,她馬上得回個:「在。」,然後有肉吃。但今日陛下問的是明空,那麼就該明空吃肉。
「在。」她這麼回答,然後思路順暢,自己該把明空請出來吃肉,「陛下稍待。」
李治點頭,對王忠良說道:「前陣子有人在朕這裡嘀咕,說蘇荷呆傻,讓她來感業寺做主持會耽誤事,可朕方才看她行事穩重、機敏,何來的呆傻?」
王忠良也是這般覺得的,「回頭奴婢收拾他們。」
晚些明空出來了。
她一抬頭,那雙入鬢長眉在見到皇帝後不禁挑了一下。
王忠良擺手,眾人退去。
「你……可還好?」
「還好。」
「看著你,恍如當初。」
「陛下也未曾變。」武媚的聲音中帶著一絲歡喜。
李治看著她,淡淡的道:「一家之中,家主做事被親戚們掣肘,想斥責責罰,親戚們卻掌握著家中的產業,人多勢眾,如之奈何?」
這是考驗和測試!
武媚微微低頭,雙手交叉覆蓋在小腹上,「陛下,家主乃一家之主,有跋扈之人當徐徐圖之……」
李治的眸色微冷:「當年你為訓馬出言,先用鐵鞭抽打,不服再用鐵棍,再不服……殺之。」
武媚微微一笑,宛如牡丹化花開,「對付這些親戚,貧尼以為……不可驟然而動。陛下,貧尼當年在家時,曾見人抓蛇,那蛇有毒,但被抓住了七寸卻再無反抗之力……
陛下!那些親戚也得有個頭領。」
武媚抬頭,那入鬢長眉微挑,被賈平安形容為攻氣十足的氣息散發了出來,「傷其十指,不如斷其頭領。蛇無頭不行,再順勢打壓!到了那時,何人再敢帶頭,只管拿下此人即可!」
李治看著她。
她也大膽的抬頭看著李治。
這個女人,依舊犀利!
李治突然轉換了個話題,「朕令那百騎的賈平安來感業寺巡查,你覺著此人如何?」
武媚想到了那個說自己是他夢中姐姐的少年,上次自己生病,也是他去求來了醫官,心中不禁柔軟了一瞬,「那少年老實,行事忠心耿耿。」
李治點頭,晚些出去,對門邊的蘇荷說道:「明空身子不好……」
狗腿子王忠良捧哏補充,「陛下仁慈,感業寺上下要多照拂她才是。」
「是。」蘇荷不明白為啥,不過賈師傅說過,「不明白的別亂問,回頭哥告訴你。」
她目送著李治二人遠去,突然覺得有些不對。
「怎麼像是要翻天覆地呢?」
秋風掃過禁苑,那些落葉飄飛。
而賈平安此刻已經被押送回家,坊正姜融奉命監視他,不得出家門。
押送的軍士臨走前說道:「玄奘大師已經答應了,五日後來接人。」
你挑著擔,我牽著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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