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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5章 趙國公,好漢也(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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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安並無差池,很是安穩。太子每日和輔臣們議事……這是戴先生的奏疏。」

    一個百騎送上了奏疏。

    李治打開看了,奏疏里記錄了最近長安的一些事兒,另外就是朝中的事兒。

    「太子如何?」

    大事都在皇帝這邊處置了,長安的不過是給太子練手的小事罷了,所以皇帝並不擔心。

    百騎說道:「太子每日早起操練,隨即理事,曾說連算學的學生都有假期,太子卻沒有。」

    李治不禁笑了,「多少人求之不得的忙碌,他倒好,竟然嫌棄。」

    王忠良笑道:「太子這是抱怨陛下和皇后不在呢!」

    李治的笑容淡了些。

    有內侍來稟告,「陛下,王伏勝求見。」

    李治點頭。

    王忠良總覺得不對,像是什麼大事即將發生了似的。

    咱這是昨夜沒睡好?

    不就是想了個宮女嗎?

    為何就睡不著呢?

    王忠良百思不得其解。

    王伏勝進來了,一臉小心謹慎的模樣。

    「陛下。」

    王伏勝行禮,李治問道:「何事?」

    王伏勝欠身低頭,「陛下,奴婢先前路過皇后那裡……」

    他抬頭快速偷瞥了皇帝一眼,被王忠良看在眼裡。

    皇帝神色淡淡的。

    王伏勝低下頭,「奴婢聽到裡面有男人說話,說什麼……厭勝之術……後來又聽到了陛下……」

    厭勝,陛下!

    所謂厭勝,實則就是詛咒之術。

    厭:ya,通:壓。從讀音中就能感知到那股子詭異的氣氛。

    皇帝……

    王忠良一個激靈,「陛下!」

    皇后竟然行厭勝之術,想要詛咒皇帝!

    呯!

    李治拍了一下案幾,面色鐵青的問道:「可聽清了?」

    王伏勝微微低頭,雙眸往上翻,看著頗為詭異,「奴婢聽的清清楚楚,皇后還問多久能奏效,頗為迫不及待。」

    「悍婦!賤人!」

    李治霍然起身,「來人!」

    外面進來幾個侍衛。

    「去……」李治突然呆住了。

    過往一幕幕閃過。

    感業寺中的女尼,剛到宮中的艱難,面對內外交困的處境,二人攜手互相鼓勵。在那段艱難的歲月中,他們名為夫妻,實為同袍。

    多少次他陷入困境時,是那個女人為他出謀劃策,為此夜不能寐。

    多少次……

    李治在殿內遊走,越走越快,讓王忠良想到了困獸。

    王伏勝站在那裡,態度恭謹。

    王忠良卻很是不安。

    他張口欲言又止。

    李治恰好看到了,問道:「你想說什麼?」

    王忠良訥訥不敢說。

    李治喝道:「說!」

    王忠良說道:「奴婢覺著,皇后……陛下恕罪。」

    王忠良麻溜的走過去跪下。

    帝後之爭誰敢摻和?

    摻和的人多半沒好下場。

    李治止步扼腕,「令李義府……不,令上官儀來。」

    有人去了。

    王忠良跪在那裡,心中不安到了極點。

    這是要廢后的節奏啊!

    一旦廢后,牽涉到了的地方太多了。

    首先太子保不住。

    許多時候子憑母貴,母親倒台,兒子自然倒台,當年的王皇后和太子就是例子。

    其次趙國公要倒台……

    趙國公倒台對軍中士氣打擊不小。

    隨後李勣等人也會跟著黯然而退。他們和賈平安交往密切,對軍中影響力頗大,不退不行。

    再接下來許敬宗會倒台。

    最要命的是新學會倒台。

    新學一倒台,士族和豪族就會反攻倒算,大唐將會再度回到從前的老模樣。

    這些都是近些年來帝後等人努力的結果,一旦半途而廢……

    上官儀來了。

    皇帝站在那裡,木然不動。

    「陛下!」

    上官儀不知皇帝召喚自己為何。

    皇帝依舊不動。

    王忠良冒死給上官儀擺擺手,暗示他別嗶嗶,趕緊老實些。

    皇帝就站在那裡……

    王伏勝抬眸,「陛下,奴婢擔心……」

    一旦厭勝完成,皇帝你就危險了。

    皇帝依舊不動。

    從未有哪個女人如武媚這般懂他,夫妻二人許多時候只需交換一個眼神就能知曉彼此在想些什麼。

    李治右手鬆開,又再握拳。

    「皇后……」

    他剛開口,有內侍來了。

    「陛下。」

    內侍看著很慌亂,李治心中一冷。

    「陛下,趙國公衝進了皇后的寢宮中,一腳踢傷了正在作法事的道人。」

    李治:「……」

    王忠良心中暗喜,心想趙國公果然是忠心耿耿吶!

    保住了趙國公,說不得就能保住太子。

    李治一怔,「去看看。」

    王忠良爬起來就想跑,可皇帝比他快。

    「陛下也去?」

    王忠良楞了一下,小跑著追上。

    上官儀很尷尬,不知自己來此為何。

    李治帶著人一路過去。

    王伏勝跟在後面,越跟越慢,半途他悄然轉向,回到了自己的地方。

    到了皇后的寢宮之外,李治就聽到了打鬥聲。

    竟然敢在這裡鬥毆,可見事情不小。

    關鍵是……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保護陛下!」

    王忠良忠心耿耿的喊道。

    眾人簇擁著皇帝走了進去。

    殿內,皇后正在狠踹趙國公。

    「阿姐,他真有問題!」

    武媚咬牙切齒的道:「有問題好好說不成?一來就動手。」

    呃!

    二人同時看到了李治。

    李治緩緩看向了郭行真。

    郭行真躺在地上,看樣子小腿怕是出了問題。

    「誰來告訴朕,這是怎麼回事?」

    李治木然問道。

    武媚說道:「臣妾聽聞郭行真道法高深,就請了來為太平祈福……平安進來腳滑,竟然踢到了郭行真,臣妾正在收拾他。」

    腳滑?

    看看郭行真那氣息奄奄的模樣,腳滑會弄成這樣?

    「阿姐!」

    賈平安說道:「陛下,臣昨日聽聞皇后請了道人來給太平做法事,臣去就問了人……」

    武媚惱火,想再抽他一頓,可皇帝在。

    「道門壓根就沒有這等補益孩童魂魄的法術,郭行真卻主動向阿姐推薦,這是何意?」

    賈平安惱火的道:「此人定然是個騙子!」

    他走了過去,又踹了郭行真一腳,接著俯身去他的懷裡和袖口裡掏。

    武媚咬牙切齒的道:「回頭再收拾你!」

    皇帝的腦海里飛速轉動著。

    若是皇后要行厭勝之術,定然會守密。

    這裡……剛進來時邵鵬在,周山象在,還有十餘內侍宮女在。

    這是想廣而告之之意?

    歷史上李治聽了王伏勝的告密後也不去查證,就令上官儀來擬廢后詔書。

    而且要做厭勝詛咒皇帝這等大事,皇后定然會尋求同夥。而同夥第一人必然就是賈平安。

    可賈平安看樣子只知曉道人為太平做法事,不知厭勝之事,更是覺得此人是個騙子,於是來大鬧了一場。

    這事……不對!

    皇帝的眸中多了些異色。

    皇后走了過去。

    這是想幹啥?

    賈平安彎腰正在搜郭行真,屁股是撅著的。

    皇后抬腿。

    呯!

    賈平安的屁股上多了個腳印。

    真是太悍了!

    李治的臉頰微微抽搐。

    賈平安一個踉蹌,從郭行真的身上跨過去,隨後高舉雙手。

    他的右手拿著一張紙,左手那是什麼?


    李治的視力不算好,閉著眼也看不清。

    這個小子也不知曉給朕看看!

    那張紙上寫了什麼?

    賈平安仰頭看著。

    「是陛下的畫像!」

    他再看看左手的東西,「臥槽!」

    賈平安罵人了,「這特娘的……妖道!這竟然是小木刀,你這是想扎陛下的小人呢!賤狗奴!」

    王忠良心中打顫,覺得皇后危險了。

    「拿下!」

    皇帝和皇后幾乎同時下令!

    一群侍衛進來,懵逼不知要拿下誰。

    李治指著郭行真。

    皇后指著郭行真。

    侍衛們撲了上去。

    賈平安回身,「且等等。」

    這廝又要做什麼?

    李治此刻已經忍不得了。

    賈平安蹲在郭行真的身邊,在他掙扎時抽了他一巴掌,「淡定!」

    郭行真苦笑著,「這都是皇后的指使……」

    皇帝神色不變。

    皇后看傻子般的看著他。

    賈平安把郭行真的外衣都脫了,在袖口裡摸出了不少東西。

    「這是鐵針,這是……這是紅布,你拿了紅布給誰?」

    賈平安熟練的把郭行真搜了個乾淨,地上擺滿了各種雜物。

    「這是人偶。」

    賈平安拿起人偶仔細看,「上面是誰?空白的,這還等著寫生辰八字呢?就算是害不了人,那人也膈應。」

    他隨手把人偶丟在地上,眾人不禁往後退了一步,仿佛人偶里藏著一個大魔頭。

    賈平安見到眾人的反應不禁笑了,隨後踩了人偶一腳。

    「這就是個騙人的東西,什麼厭勝,陛下,連太子都知曉,厭勝之術純屬無稽……」

    你們也太小題大作了吧?

    「陛下?」

    「陛下……」

    皇帝和皇后相對而視。

    賈平安衝著王忠良使個眼色。

    都滾蛋!

    眾人麻溜的滾了。

    周山象抱著太平猶豫不決,賈平安伸手,「給我。」

    正在猶豫要不要哭的太平被他抱住後,不知怎地就咧嘴笑了。

    賈平安低頭笑道:「看看你無齒的笑容。」

    眾人出了寢宮,王忠良不解的道:「趙國公,此事如何算的?」

    賈平安說道:「我聽聞有人要進宮行騙阿姐,就來阻攔,沒想到此人的身上竟然帶著陛下的人像,這是要弄什麼……厭勝之術?可你要弄就弄吧,在宮中隨便尋個地方丟了不好?偏生要帶到皇后的寢宮中,你品,你仔細品。」

    王忠良一怔,「這是……這是要栽贓?」

    賈平安說道:「你覺著皇后真要對陛下弄什麼厭勝之術,會叫那麼多人在邊上圍觀?」

    王忠良搖頭,恍然大悟,「這必然就是栽贓陷害。趙國公,多虧了你啊!」

    邵鵬和周山象渾身冷汗,周山象低聲道:「你這人真沒用。」

    邵鵬怒了,「咱為何無用?」

    周山象說道:「趙國公聽聞此事就下意識的覺著是騙子,你和郭行真接觸多,卻一無所知,可不是沒用?」

    邵鵬:「……」

    周山象後怕之餘拍拍凶,「若非趙國公及時揭穿了此事,你想想,等郭行真弄出了人像和小木刀時會如何?」

    邵鵬喃喃的道:「皇后就說不清楚了。」

    郭行真被提溜了出來,裡面只剩下了帝後。

    「這些年我自問對你貼心貼肺,可你竟然疑我!」

    「朕……朕只是來看看。」

    「來看看需要帶著十餘侍衛?」武媚冷笑。

    李治有些狼狽的道:「朕自然是信你的,否則朕不會來。」

    若是皇帝鐵了心要收拾皇后,他本人不會現身,只需令人拿下皇后即可,隨後廢后詔書一下,大事定矣。

    李治覺得解釋清楚了。

    武媚負手看著他,「最近的奏疏大多留在了你那邊,我每次去你總說讓我歇息,這不是疑心是什麼?你若是疑心只管說,從今日起,我便在後宮之中帶著太平度日,你自去做你的皇帝!」

    李治突然握住了她的手,二人靠近。

    「朕這陣子是被人進了讒言。」

    「讒言每日都有,你若不動心,為何疑心?」武媚冷漠。

    李治苦笑,「今日王伏勝來告密,說你請了道人來行厭勝之術,想咒死朕。」

    武媚神色平靜。

    李治握緊她的雙手,「朕初時勃然大怒,本想令人來,可卻止住了。朕站在那裡,腦海中全是這些年咱們一起走過的那些艱難,全是這些年在一起互相勉勵的經歷,朕……不忍!」

    殿外,賈平安和太平在對話。

    「太平你幾歲了?」

    「呀呀呀呀!」

    「太平你餓了嗎?」

    「呀呀呀!」

    王忠良在邊上滿頭黑線,「趙國公,公主聽不懂。」

    賈平安皺眉,「聽多了才懂,明不明白?」

    王忠良轉換了一個話題,「也不知陛下和皇后好了沒有。」

    他使個眼色,暗示人去看看。

    可誰敢去?

    沒人敢去。

    賈平安抱著太平上了台階。

    王忠良贊道:「趙國公,好漢也!」

    一旦碰到帝後正在氣頭上,誰進去誰倒霉。

    周山象再度打擊邵鵬,「看看趙國公這等擔當,你可有?」

    「我……」邵鵬想動手打人。

    眾人看著賈平安走到了殿門外,然後衝著裡面說道:「阿姐,太平不耐煩了。」

    還能這樣?

    王忠良:「……」

    接著帝後出來,李治抱著太平含笑逗弄,皇后在邊上笑著說了什麼。

    王忠良抬頭,眯眼道:「陽光明媚啊!」

    王伏勝在自己的房間裡。

    案几上擺放著一把剪刀。

    作為內侍,擁有兵器就和謀反沒區別,弄死你沒商量。

    王伏勝呆呆的坐在那裡。

    有人從門外經過,聽到腳步聲的王伏勝拿起剪刀……

    「趙國公在宮中一路狂奔,衝進了皇后的寢宮,正好見到那道人在做法事。趙國公上去就是一腳,說是踹斷了道人的腿,隨後被皇后毒打……」

    王伏勝慘笑著。

    事情失敗了一半。

    就看皇帝的反應了。

    今日這事兒鬧得很大,宮中吃瓜眾都等著消息下飯。

    沒多久,外面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很密集。

    王伏勝拿起剪刀,看著房門。

    腳步聲到了房門外,能聽到急促的呼吸聲,顯然這些人是一路小跑著來到了這裡。

    這是有急事。

    叩叩叩!

    外面有人敲門。

    王伏勝慘笑著搖頭。

    嘭!

    房門被人從外面踹開。

    王伏勝猛地把剪刀往脖子上捅去。

    他雙目圓瞪,拔出了剪刀,哭道:「好疼啊!」,說著他又用力把剪刀插了進去。

    ……

    「事情該差不多了吧?」

    馬兄站在窗戶邊看著外面,一方面得盯著有沒有外人偷聽,一方面是查看動靜。

    「若是廢后,此刻朝中定然沸騰,可怎地看著還是一片祥和?」

    嚴郎中坐在陰影中,「不著急。那邊還得弄弄,隨後皇帝發作也得要一陣子,再令人來擬詔書……按理也差不多了吧。」

    馬兄回身靠在窗戶邊說道:「皇帝手段犀利,廢后詔書一下,隨即就得令人拿下賈平安,如此才內外無虞。聽聞他帶著女兒來了,可憐,小小的女娃子,在這等絕望中不知會如何……」

    「徐小魚!」

    外面傳來了孩子的聲音,馬兄納悶,「誰敢帶孩子進來?」

    他重新回身看向窗外。

    一個女孩走在前方,身後跟著一個年輕男子……

    女孩好奇的看著馬兄,然後福身。

    馬兄習慣性的拱手。

    年輕人看了他一眼,說道:「小娘子,這裡是官衙了,咱們不好再進去,回去吧。」

    女孩不滿的道:「可我要等阿耶呀!」

    年輕人說道:「郎君說過讓小娘子不可亂跑的。」

    馬兄好奇的道:「這誰家的小娘子?」

    九成宮是行宮,規矩沒有長安大,但帶著一個女孩溜達到這裡來也過分了吧?

    一個大漢走了過來,擋在了女孩的身側,也擋住了馬兄的視線。大漢看了馬兄一眼,那眼神直勾勾的。

    馬兄打個寒顫,「這大漢邪性。」

    嚴郎中起身走出了陰影,「消息該來了,派人去打探一番。」

    馬兄點頭,剛吩咐人去了,就聽到外面女孩在喊,聲音喜悅。

    「阿耶!阿耶!」

    哪怕沒看到人,室內的眾人都想到了一幅畫面:一個小女孩等到了自己的父親,雀躍著招手。

    「兜兜!」

    馬兄身體一震,「是賈平安!」

    嚴郎中起身走出了陰影,站在了窗戶邊。

    二人默然看著賈平安走了出來,小女孩跑過去,賈平安俯身,佯怒和她說些什麼。女孩仰頭解釋,一臉歡喜。

    二人相對一視。

    「事敗了!」

    ……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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