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0 故仗夜行(1 / 1)
鄴都北宮便是原本的北城文昌殿、聽政殿等宮室群,舊年文襄皇帝遇害之東柏堂便位於此間。此間宮室相對獨立於南面新營建的鄴宮之外,而太子宮同樣也位於近處,便於出入,因此太子高殷也常常留宿於此。
河南王高孝瑜在率領一部禁軍甲卒抵達北宮之後,以城外變亂加劇為由,提出要入駐北宮、協同防守,但其本意自然是要控制住留宿北宮的太子高殷。
值守北宮的禁軍都督成休寧在聽到高孝瑜的要求之後,卻並沒有開門放行,而是大聲回答道:「某等職在宿衛北宮,未得監國太子軍令,不敢私放別方部伍入宮。大王請引部暫退於外、勿留此滋擾宮防,待得太子調令之後再入不遲!」
「蠢物,難道沒有聽到我所告城外亂情加劇?我今奉趙郡王命增援北宮,竟為爾徒所拒,如若太子遭受驚擾,小心爾等小命不保!速速放行!」
高孝瑜在聽到這話之後,當即便指著宮牆高樓上不肯放行的成休寧破口大罵道。
然而成休寧對此喝罵聲置若罔聞,非但沒有絲毫要作放行的意思,甚至還著令身旁卒員們引弓威嚇。
高孝瑜看到此人如此的頑固死腦筋,便也只能暫時引部推卻,只是在退後之前還大聲呼喊道:「速速通稟太子殿下,待我入宮之後必將爾徒加以嚴懲!」
成休寧並未因此威脅而動容,待到迫退高孝瑜一行之後,才又安排卒員入宮去奏報並請示太子。
這會兒雖然已經夜色頗深,但在事情還沒有妥善解決之前,太子高殷也是了無睡意,正在北宮殿閣中有些煩躁的翻看著一些都督府文書,此時聽到卒員奏報變亂又有加劇,他不免眉頭又是一皺,點頭允許守軍將援眾放入宮中,但卻特意交代不需要河南王入宮宿衛。
高孝瑜在北宮外焦急的等待了好一會兒,可是當宮奴行出傳令的時候,卻不想竟是這樣一個結果,他自然滿心不爽,當即便怒聲道:「為何不准我入宮宿衛?難道有人在太子殿下面前進獻邪言中傷我,使太子對我心生提防疏遠?」
「不、不是的,太子殿下有言,舊年世宗文襄皇帝遇害於北宮,太子因恐大王觸景傷情、不能安心於事,所以才特囑不需大王入宮,可請趙郡王另擇別員來參宿衛,大王請回營休息罷。」
宮奴見高孝瑜如此惱怒,心內自是一慌,忙不迭回答解釋道。
高孝瑜聽到這話後,頓時便倍感無語。他當然也敬愛懷念他的父親,可現在是懷緬傷情的時刻嗎?太子這一番人情照顧的當真是沒有必要,但卻又歪打正著,讓他一時間倍感無奈。
「當下情勢緊急,又豈可再兼顧其餘事外的雜情。我今受命而來拱衛太子,生死都可置之度外,又豈會因懷緬故人故事而傷情累事!況此眾軍士皆受我節制,倉促換將難免將士失協,如若宿衛之事有所疏漏,更是追悔莫及。」
高孝瑜自然不肯乖乖離去,當即便又瞪眼疾聲說道:「速速入告太子,我已摒卻故情傷懷,當下唯以護衛太子萬全為計,請速速放行!」
宮奴聽到這話後,只能再告罪一聲,然後便又匆匆返回北宮。
值守都督成休寧見狀後,便在城內喚停了傳信宮奴稍作詢問,當聽到河南王執意要親自率兵入宮之後,眉頭當即便微微一皺,便將此間軍務暫交由副將打理,他則親往殿中勸告太子要慎重,眼下北宮防衛完好,也並沒有要招納援兵的需求,深夜時分人多眼雜,反而不利於宿衛防守。
且不說被阻攔在北宮之外、難以入宮的高孝瑜,高湛在離開自家府邸之後便一路徑直向北城而來,原本他打算直向三台而去,匯合已經控制住禁軍的同黨們再作別計,畢竟只憑身邊這幾百名家丁徒卒實在是也難當大用。
只是在途經北城的丞相府時,同行的和士開便提議道:「大王此夜並未相共舉事,待到局面有所穩定才匆匆而來,恐怕三台群徒會因此而見輕。當下都畿內外多有鬧亂,丞相府想必空虛無備,不如先入府中,收奪丞相儀仗以壯行威,如此才能讓觀者生畏、人莫敢輕!」
「此群徒之所以能夠入事,皆因我之故,他們安敢輕我!」
高湛在聽到這話後,當即便瞪眼怒聲說道,但在想了想之後,還是採納了和士開的建議,轉道直奔丞相府而去。
北城丞相府,其實是舊年高歡、高澄父子在鄴都治事時的官署所在,如今朝中雖有楊愔擔任宰相,但楊愔主要活動在皇城外朝尚書省中,鮮少到丞相府來,因此眼下的丞相府並非城中劇要所在,所以守衛力量也並不多。
故而當高湛率眾衝來的時候,丞相府一干守卒們頓時被沖的有些發懵,下意識的便逃散開來。也不怪這些守卒們如此不堪,他們也實在想不通何以丞相府會遭受攻擊。
因為在北有北宮、東宮與監國大都督府等一系列要地,在南過了漳水更是宮城所在,丞相府中除了舊年的一些儀仗文物之外,實在也不剩下什麼重要的事物了。真要有什麼亂臣賊子搞事情,當然也不會選擇這裡。
然而他們今天就是遇了邪,高湛率領一眾府員沖入府中後,和士開當即便率領徒卒在封鎖多時的庫房中將一干積灰濛塵已久的器杖文物重新翻找出來,發放給一眾隨從們裝扮起來,一番捯飭下來,倒也有模有樣。
「太祖皇帝舊年出入都畿,威儀不過如此,大王如今復執仗而行,都畿之內誰敢阻攔!」
和士開在一通忙碌整理之後,便指著這一支威容大壯的隊伍笑著對高湛說道,而高湛聞言後便也不由得連連點頭,直嘆當真有那種感覺。
只可惜眼下正值深夜,這一支隊伍行走在本就行人稀少的街道上乏人觀賞,但就算是有人看到了怕也不敢阻攔,倒也不是單純的畏懼儀仗威嚴,更多的還是怕了這仿佛猛鬼夜遊的陣仗。神武皇帝都已經死了十多年,其儀仗再如同詐屍一般的出現在鄴都街頭,這換了誰瞅見了能不害怕?
但無論什麼人、什麼事,只要自身擁有強烈的信念感、願意相信這是真的,那自然會迸發出一股讓人心折的自信氣質。總之高湛一行這會兒是自信十足、無所畏懼,沿著長街一路暢行。
當一行人正要折轉西行向三台而去的時候,便發現了被阻攔在北宮外的高孝瑜一行。
高湛見狀自是大喜,當即便率眾走上前去,只是當知道高孝瑜是被堵在北宮外、不得其門而入的時候,他當即便皺眉道:「你今晚所行何事難道不知?莫非以為自己是來參宴、主人不許便不敢入?」
高孝瑜在聽到這指責後當即便臉色一紅,垂首小聲辯解道:「我當然也想過強攻入內,但是北宮宮牆高大堅固,一時間怕難攻克,反而使守軍驚覺,更難入內」
「不能強攻,難道還不能智取?」
瞧著有些死腦筋的高孝瑜,高湛有些無奈的嘆一口氣,然後示意他站在一邊等著看自己的表演,旋即他便走上前去,向著城頭上大聲呼喊道:「孤乃長廣王,爾等守卒聽令,速速傳告城中太子,告是城外亂軍已經入寇城中,進擾皇城。
孤本率家奴於宮前駐守,無奈賊勢太強,不得不退避此間邀太子率禁衛同往迎敵。軍情緊急,速告速告!若貽誤軍機、以致亂軍寇入內宮,滋擾皇后等後宮尊體,爾等軍卒百死莫贖!」
城頭守軍聞言後自是一驚,忙不迭入宮奏報。此時的北宮殿室中,太子高殷剛剛被都督成休寧勸告以靜待變,卻又聽到長廣王也已至此,而且帶來更急勁爆的消息,一時間也是慌了神,忙不迭便起身向外行去。
「殿下且慢,若城中亂象果如長廣大王所言那般嚴重,何以北城一無所覺?」
成休寧心中仍覺不妙,當即便又皺眉勸阻道。
高殷聞言後卻擺手道:「長廣王是我親叔,想必不會輕易虛言騙我。是或不是,都應當面問清。今皇父在外,家國諸事盡付於我,皇母又居內宮,恐遭賊擾。將軍切勿復言,累我背負不忠不孝之名!」
說完這話後,高殷便直接向外行去,來到北宮宮門前,著令守軍打開宮門,並將長廣王等招至近前來問話。
高湛帶著高孝瑜來到宮門前,先向太子稍作見禮,然後便指著其身旁的成休寧對高孝瑜問話道:「是否此徒拒你於外?」
高孝瑜聞言後便忿忿點頭,而高湛則指了指成休寧並喝令道:「你入前來!」
「大王」
成休寧邁步入前,方待辯解幾句,然而高湛卻直接抽刀在手,大吼一聲後躍起身來直將其人劈殺當朝。
這一幕自是嚇呆了內外眾人,全都不由得驚呼一聲,太子直被身旁禁衛拖到後方保護起來,兀自有些不敢相信眼前情景,驚聲問道:「阿叔何以行兇殺人?」
「臣為太子鋤奸也!」
高湛倒也光棍,一刀劈殺成休寧後見諸禁軍將士持械圍來,忙不迭棄刀跪地並大吼道:「太子難道要殺害親叔?」一筆閣 www.pinbige.com